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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忠富
晚清文人龔自珍,以《已亥雜詩》聞名於世。論纔情,像他這樣的名士早該『學而優則仕』了。然而造化弄人,盡管龔自珍致力仕途,可一輩子也就是個從七品京官,而且是個閑職。位卑職低,談何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
道光九年(1829年),38歲的龔自珍經過第六次會試,終於考中進士。在殿試對策中,他仿效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書』,撰《御試安邊撫遠疏》,議論新疆平定准噶爾叛亂後的善後治理,龔自珍從施政、用人、治水、治邊等方面提出了改革主張,閱卷考官均為他的纔情所折服。然而,主持殿試的大學士曹振鏞是個有名的『多磕頭、少說話』的三朝『不倒翁』,他以『楷法不中程,不列優等』,將龔自珍置於三甲第十九名,不得入翰林,仍為內閣中書。
而所謂『楷法不中程』,也就是龔自珍的楷書寫得不好,不是當時科舉考試流行的『館閣體』。以字取人,這與買櫝還珠有何不同呢?庸官害人,這讓龔自珍的內心十分郁悶和痛苦——不得志!個性遂變得豪放不羈。他嗜冶游,平居無事時,非訪伎即訪僧,遇達官貴人,輒加以白眼,以示鄙夷之意,人稱『龔瘋子』。
仕途無望則鍾情聲色犬馬,這是一些文人的通病,也是他們麻痺自己的解脫之道。龔自珍也不例外。因為聲名顯赫,經常作為嘉賓參加一些聚會,他隨波逐流,逐漸養成了濫賭的習慣。小賭修身養性,大賭則傾家蕩產。龔自珍作為一介小京官,俸祿不高,雖有父親時常接濟,但也經常入不敷出,哪裡還有賭博的閑錢呢?然而龔自珍就好這一口,他喜歡搖攤(即押寶),在他房間的蚊帳頂部滿畫一二三四等數字,有空就躺在床上,觀察那些數字,研究數字變化的規律。就像現在彩票流行,一些彩迷便購得開彩機,每天在家裡研究那些彩票號碼一樣。龔自珍經常自誇善賭,但是一上賭場,他常常是慘敗而歸。
有一天,揚州某鹽商家大開宴會,名士巨賈都到了。酒足飯飽,大家便在屋後花圃中作樗蒲戲,這其實是一種賭博游戲,有點像現在的擲骰子定輸贏。龔自珍囊中羞澀,只得避開大家的高聲喧嘩,假意在池塘邊賞花。有王生後來,仰慕龔自珍的聲名,見他在一邊『扶花弄月』,就贊許他品行高潔。誰知,龔自珍卻說,通過計算,自己今天一定會贏錢。可惜兜裡沒有本錢上陣,落得英雄無用武之地。要是有人借他本錢,一定能夠滿載而歸。王生本是富商,又是龔自珍的粉絲,於是慷慨解囊贈之,一起入局參賭。龔自珍每局都參加,結果卻連連敗北,三五局下來,已經輸得精光。龔自珍非常尷尬,只得悻悻而去。
按龔自珍的纔情,就算是個小京官,生活也可以過得很滋潤。因為一個名人,想要掙錢相對還是比較容易。但是,龔自珍不善理財,又濫賭好色,生平所得金錢不少,都隨手花掉了,家裡幾乎沒有積蓄。最嚴重的時候,居然窮得揭不開鍋,連妻兒老小也跟著受苦,一時淪為同僚中的笑談。
因為學而優則仕的傳統,對於士人來說,好的仕途就是對十年寒窗苦的最佳回饋。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士人的悲哀所在。就像現在的大學生們爭著考公務員一樣。然而仕途也不是那麼好混的,有人平步青雲拜將入相,有人原地踏步終生不得志,諸多的綜合因素使然。我想,這也就是李太白爛酒,龔自珍嗜賭的緣故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