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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我在廠裏車間上班。那時候廠子已經不行了,不過並沒有多少人主動出去找機會。大家就像泰坦尼克號沉沒前船上那些紳士,從容淡定地等待着大難臨頭。由於效益不好,上班閒聊的時間更多了。但依然是女的聊家長裏短,男的天馬行空亂吹牛,沒有人談及將來的前途。
“工資再拖欠下去,恐怕只能出去打工了!”一次,我忍不住嘆道。
“外面的私人企業千萬去不得,那都是人吃人,不累死你纔怪!”同事老馬說。接着大家七嘴八舌,大多認同老馬的看法。但他們的描繪,總讓我聯想到《包身工》,想必他們對私企、外企的認識都來自於舊讀物,或者道聽途說。
後來廠子徹底垮了,不管願不願意,我們幾乎都成了私企打工仔。我先後在十多家公司工作過,勞動強度確實比在單位時大,可人際關係都遠比以前單位簡單,並沒有“人吃人”那麼恐怖……我現在常常後悔出來晚了,在單位忙於內耗浪費了多年大好時光。
在私企工作期間,隨着社會經歷越來越豐富,我的業餘寫作也越來越順手,文章一度在所有省市都發表過了。當在澳門報紙發過一篇之後,我志得意滿地向一位編輯朋友吹噓:我已經沒有發表盲區了。那位編輯聽後只是淡淡地說了聲“祝賀”,現在每每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我都無地自容。這麼點成績算得了什麼?人家出了好幾本書的“名人”,都沒有幾個圈內人知道其大名,我發那麼點小文章,還值得一吹嗎?
六年前,我買了套二手房,父親曾和岳父一同來參觀。
“輝輝現在是我們家住得最好的了,這房子……”父親嘖嘖連聲,我知道他想讓岳父覺得女兒嫁給我不虧。可是父親並不瞭解岳父家族的“發展水平”,我妻子的堂、表兄弟姐妹,幾乎都買了面積、檔次遠高於我們的新房,父親的自豪讓岳父頗有些哭笑不得。
“我這條狗是公家的,公司看門用的。一個月得400元開銷,哪個私人養得起?”前些天遛狗,遇到一位牽着狼狗的大叔,他自得地說。這回,我們幾個養大狗的狗友都有些表情異常了。我自己的狗一個月開銷都不止400元,還只是小區裏大型犬的平均水平而已。
以己度人,加之眼界狹窄,很容易說出雷人的話,讓別人暗自笑話你坐井觀天。其實相對於無窮大的外面世界,我們這輩子註定都在“井”裏,無非隨着經歷增加,小井換成大井而已。我們也許只看得到自己那口井上面那點天,但思想不應該侷限於此,應該知道天外有天,不要自以爲是,否則只會經常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