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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們的書是否算得上暢銷書。以我的瞭解,他們都各有一支鐵桿粉絲隊伍,其作品,銷個幾萬冊,該不是問題。
他們,指的是劉亮程,和李娟。
當劉亮程的《在新疆》和李娟的《冬牧場》前後腳來到我的書桌上時,他們寫作的某種相似性就更加凸顯了出來——是的,他們都以新疆爲寫作對象,但題材相同也只是這種相似性的表層,更重要的,是文字反映出來的作者的非凡感受力,是如此的相近。
“作家就是那些有能力跟石頭說話的人。”劉亮程說。我覺得,這句話不只是劉亮程的自我描述,拿來形容李娟也十分貼切。在劉亮程筆下,真的是一棵樹、一隻狗、一塊石頭都有動人的故事的。李娟亦是,一隻老鼠、一隻兔子足以讓她爬滿幾頁紙的格子了。更遑論人了!人,不是石頭,可以交談的話題就更多了。
更加凸顯的或許是他們的不同。
自從十餘年前讀到《一個人的村莊》,似乎就在我心裏播下了另一種世界觀的種子——劉亮程筆下的那個村莊,是一個時間流逝如此緩慢的地方,可以任你坐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那個世界封閉,單調,但卻足夠地美好。我猜測劉亮程美化了一切,但這種美化是讓人信服的。劉亮程一出場就老了。他的文字,是一個老人飽經風霜看慣世事之後對過往時光的懷戀,他將一切予以詩化,哲理化。
相對一個“老人”的憂傷,李娟則是孩子般的樂觀、頑皮,對一切都充滿新鮮感。她詳細地記下了哈薩克民族冬牧場的艱苦:在零下二三十攝氏度天氣裏趕着牛羊駱駝風雪兼程、一個星期都晾不幹的衣服,長長久久都沒有水洗頭……但她記錄下的歡樂與溫暖一點也不比苦難與嚴寒少,有時能感覺到她是在刻意地用幽默化解悲苦,並且,至少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劉亮程是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中固執地搜尋舊事物,而李娟則是勇敢地向一個陌生的世界進發。——這正是一個老人與一個孩子的不同。
老人生活在過去,孩子生活在現在。將來呢?劉亮程和李娟都清晰地意識到,他們所書寫的一切,那些傳統的手藝,沿襲千年的生產方式,老舊的生活方式……都已走到了消亡的時間節點上,終究無可挽回。而“更重要的是打鐵人長年累月、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那種心理,通過一把鐮刀對世界人生的理解與認識,到頭來真正失傳的是這些東西”。(劉亮程:《最後的鐵匠》)
是的,是否人心已不古,人情已疏離?這也許纔是這兩本書裏最直逼人心的追問。
孫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