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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活法叫堅強:陝西農婦與7個腫瘤的抗爭
今年40歲的李紅芳,是乾縣姜村鎮田晁村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女。面容原本姣好的她,這些年臉上卻長出了7個腫瘤。幾個西安的外國留學生和同學,在做社會調查中認識了李紅芳。他們將李紅芳不幸的生活境遇和她“善良、堅強和活著的尊嚴”的故事發在微博上,感動了很多人,也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為了這個家,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2001年的一天,李紅芳突然發現額頭右側長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包,不疼不癢。李紅芳當時沒有在意。之後,那個小包卻越長越大。她賣了兩袋麥子,拿著300元錢,到縣城醫院做了CT,醫生建議她去西安的大醫院檢查。
李紅芳怕醫藥費太貴,沒敢去大醫院,看病的事就拖了下來。
2005年,她感覺那個包越來越不好,咬咬牙,變賣了家裡值錢的東西,湊了幾千元,到西安一家大醫院動了手術。可是,沒過多久,臉上其他部位也長出了包,一共7個,後來知道是7個腫瘤。
李紅芳到西安檢查,醫生診斷她得了“骨骼肌脊索瘤病”,做手術至少得60萬元。60萬?李紅芳想象不來那有多少錢,但她知道這一輩子是掙不來那麼多的錢。
回到家,李紅芳坐在鏡子前。鏡子裡已不是那個瓜子臉、雙眼皮的她, 7個大大的腫瘤完全把她變成了一個“怪物”。她失聲痛哭,自己為何這般命苦?10歲裡,母親病逝。2005年10月,丈夫又因腦溢血突然辭世。現在,可惡的腫瘤讓她的臉一天天變形……她哭著,想到了死。然而,善良的婆婆,兩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又讓她立即打消了輕生的念頭。哭到天黑的時候,李紅芳擦乾了淚水:她要活下去,為了老人,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我和你們一樣只是我生病了”
乾縣姜村鎮田晁村距西安70多公裡,距咸陽50多公裡。李紅芳開始往返於西安和咸陽的幾家大醫院,求醫問藥。一個療程,要花七八百元。家裡僅有的一點積蓄,很快就花光了。由於種種原因,她沒能參加農村合療,為了繼續治療,就只好四處借債。借到實在沒處去借了。她想到了去西安乞討。
2011年11月,天氣漸冷。李紅芳蒸了一鍋饅頭,用麻袋裝了件毯子,只身一人到西安乞討。餓了,就用饅頭泡水吃,困了就睡在鍾樓郵局門口的臺子上。雖然半夜常被凍醒,但她不敢住旅館。她說:“西安最便宜的旅館也得20元,那是孩子好幾天的生活費。”
每次討夠一個療程的藥費,她就到咸陽買藥。藥吃完了,再來討。往返西安久了,一位大巴司機認識了她,每次都不要車費。她堅持給,“我謝謝你,我是乘客,這錢得給。”也有司機看她模樣,怕嚇著客人,不讓她上車。
有一次,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小孩,小孩想給1元零錢,被媽媽制止了:“她是個怪物。”
李紅芳說,“我和你們一樣,是個女人,只是我生病了。”
有一個學生要給她20元,她只要了2元,“你還是個學生,不掙錢,我只要這麼多就夠了。”
“你要嫌棄我的病就走吧不拖累你”
在田晁村,李紅芳家的房子是最破敗不堪的。一進院子,左手就是屋子,沒有門。屋子裡除了炕,只有零星幾件家具。這個破舊的家,住著她和現在的丈夫郭應平。
2009年,40歲的甘肅人郭應平經媒人介紹,到李紅芳家做了上門女婿。他從小是個孤兒,和李紅芳結合後,第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溫暖。當時,李紅芳的腫瘤還沒有現在這樣嚴重。
李紅芳的模樣,在村子裡一些人看來,“不吉利”,他們有意無意地離她遠遠的,還私下議論:“這個上門女婿肯定要走了。”
郭應平沒有離開這個家。他對李紅芳的關心沒有一絲減少。他出門到附近的村莊幫人蓋房子,一天能掙80元工錢。這些錢,郭應平都攢著,給李紅芳看病。自己感冒發燒,卻硬扛著,捨不得花一分錢。
在李紅芳婆婆景翠芳看來,這個“兒子”是個實誠人,對老婆好,對娃好,也孝順老人。
這個中年漢子,有時候也偷偷躲在屋子裡落淚。李紅芳說,丈夫恨自己作為一個男人扛不起這個家。
有一天,李紅芳對丈夫說:“你要嫌棄我的病就走吧,不拖累你。”
郭應平說:“我就沒有這個心,是你給我了完整的家。”
李紅芳問:“我有啥好的?變得這麼丑。”
郭應平答:“我老婆走到大街上不會丟,我一下子就能找到。”
說到這裡,兩人都笑了,接著兩個人又抱頭哭了……
“娃的辛苦錢,我花著心疼。”
李紅芳家裡有不到一畝的麥地和兩畝的苹果園,這是家裡最主要的收成。5月30日,我們在田晁村見到李紅芳時,她和婆婆在果園裡給苹果套袋子。李紅芳乾活顯得有些吃力,動作比65歲的婆婆慢。
她說,在身體好的時候,她乾活的速度不比村裡的小伙兒差。
最近是農忙時節,她下地乾活的次數比以前少了。瘤子擴散得愈發嚴重,右臉完全被遮蓋,脖子腫大,垂到了胸部,頭發脫落了許多。
她已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吃飯,“不能吃面條,咽不下去,只能把饃泡在水裡,搗成糊糊。”
2010年,當時只有15歲的大兒子對母親說:“媽媽,看著你的樣子,我真的沒心思上學了,我要出去打工掙錢給你看病。”
李紅芳急了,她勸孩子不要放棄學業,還找來家族的老人說服他。可孩子最後還是打工去了。“大兒子到廣州打工,走了兩年沒回家,他說要掙錢給我看病。”說到兒子,李紅芳禁不住哭了。孩子走了幾個月之後給家裡打了電話,她想孩子,問娃去乾啥工作呢,危險不?娃啥都不說。
今年春節剛過,大兒子給母親寄回來了3000塊錢。李紅芳沒捨得花,“娃的辛苦錢,我花著心疼。”
讓李紅芳沒有想到的是,14歲的小兒子今年4月底也出門打工了。“我乞討的事瞞著小兒子,後來他還是知道了,娃哭著說,媽,我不上學了,我咋忍心讀書不管你。”
李紅芳還清晰記得,“五一”放假前,小兒子從學校回來留了張字條,寫著:“媽媽,不要找我了,我出去打工掙錢,幫你看病。”
這張字條李紅芳沒敢留,“看著它,我就想哭。”小兒子走後,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但沒說在哪兒,在乾什麼工作。
兩個孩子走了之後,家裡養了8年的狗“貝貝”成了李紅芳最重要的精神寄托。“別人都當我是怪物,可是我的狗從來不嫌棄我,也不嫌棄這個家。”李紅芳說。
“等病好了兩個兒子就能回來上學了”
李紅芳說,“我其實很幸福,婆婆給了我母愛;丈夫給了我愛情;孩子給了我快樂;現在有許多人又給我鼓勵……”
今年4月份,她的故事引起了幾名學生的關注。美國哈佛大學的Adam Mitchell、瑞士人Gino Caspari 、陝西師范大學大一學生陳姣妤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中國留學生林海音在做社會調查時認識了李紅芳。之後,Adam Mitchell和朋友林海音跟著李紅芳到乾縣她的家裡。他們記錄李紅芳生活的點滴並發在微博上,引起了眾多網友的關注。
林海音在微博上說:“我不知道能怎麼幫助這位母親,只希望通過照片讓更多的人知道她的故事。”
“她的善良、堅強和活著的尊嚴震撼了我們。”陳姣妤說。
李紅芳的手機已經收到了近百條短信,很多人發短信鼓勵她。一個學生發短信說:“阿姨,祝你早日康復,我沒啥能幫你的,希望你堅強……”
李紅芳說,“為了不讓兩個兒子像我一樣失去媽媽,我也要堅強,要樂觀。”
她還說,她家的苹果樹今年掛果不多,能有多少收成,她不知道。“等秋天果子收了,不管賣多少錢,我都拿去看病。等病好了,兩個兒子就能回來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