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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到單位上班。停好車,到辦公室門口。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母親,我脫口而出,竟然是生活在農村的母親。
趕緊泡茶,激動之餘,免不了責備:母親,你出發前應該給我來個電話,我去車站接你,如果萬一我出差去了,你碰不到我,不是白來一趟了嗎?母親說,沒事,家裏自己種的嫩苞米到季節了,我給你送來些。懶得打電話,怕影響你公家的活。你不在的話,我就把苞米放下,看看孫女就回去了。
中午門診空下來,回到辦公室。聞着一大袋苞米散發出的特有的清香,還是童年熟悉的味道,心裏竟是如此的溫暖。
記得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導師Suzaane經常神神祕祕:不要問,到時我會給你最大的Surprise(驚喜)。母親的不期而至,對我來說,也許就是最大的驚喜了。
小時候,回家或者呆在家裏的時候,心裏總有些期盼——外婆或者外地工作的父親會不會突然回來呢——儘管只是期待他們帶來的小零食。曾幾何時,隨着電話,手機,網絡,QQ等普及,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驚喜的機會。我們都會提前知道,明天親朋好友是否回來,明天到什麼地方會碰見什麼人,明天天氣如何,是否有颱風暴雨,是否應該帶傘——儘管天氣預報有時不是那麼靠譜。當我們能因爲預知些什麼而可以安排好幾個月後的事情時,我們也漸漸失去了驚喜的機會了。
迄今,我最喜歡(不是之一)的一首小詩還是賈島的“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是何等的意境啊。假如是現代社會,你出發前給師傅打個電話,或者發個Email預約時間——師傅,你明天是否有空,我來看看你;即使師傅不在,你還可以拿出手機——師傅,我已在你家客廳和童子一起喝茶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失去了“雲深不知處”的惆悵,因此也失了意境。
詩需要激情,而人們往往在科技的春風中失去了想像;詩需要清逸,而人們的情感在快餐文化前不免浮躁;詩需要靈性,可人們的心境在名利面前日趨世俗。所以,有人感嘆,現在中國已經沒有詩人了,有的,也只是梨花派“我堅決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場所/的衛生間/大便後/不沖刷/便池/的人”。扯遠,打住。
這些天在讀熊培雲的《一個村莊裏的中國》,常常讀了幾頁,就感觸得無法呼吸。從農村出來的娃兒,知道鄉村淪陷的痛苦。看着村邊的大樹被砍,廟庵被粉刷一新,田地荒蕪,留守的是老弱病殘,見不到豬羊牛雞,摸不到清洌的溪水,這是何等的糾結和悲哀啊。
我不是一個堅定的反科學主義者,我也正享受着現代科技帶來的文明。但我常常想,人類最初想要的是什麼?人類最終會被帶到哪裏?如墨西哥土著的“Don't go too fast, you will lose your heart”,我們是否應該停下或者放慢腳步,等一等自己的靈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