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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大熱的宮鬥劇裏,清裝貴婦對着愛慕她的王爺說,這是牽牛花,又名夕顏——不知道清朝的妃子有沒有可能熟知日本花名,但指牽牛爲夕顏,是植物界的驢脣不對馬嘴。牽牛花清晨四五點鐘開放,日本人稱爲朝顏。
夕顏則是指白色的葫蘆花,黃昏盛開,翌晨凋謝。和朝顏之間,隔着東西半球的時差。
人們還容易把牽牛花和田旋花搞混。花朵都是喇叭形的,大小相似,開花的季節相去不遠,但田旋花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不比牽牛一年一會;慘白輕粉,又遠不如牽牛豐富豔麗。
在夏天開喇叭形花朵的草本植物中,有不少起源於美洲,像紫茉莉、蔦蘿和牽牛都是。
但牽牛已經入了本草綱目,賦了宋詞,上了名家畫譜。梅堯臣詩裏寫:“楚女霧露中,籬上摘牽牛。花蔓相連延,星宿光未收。採之一何早,日出顏色休。”算是形容得頗爲實誠。陸游也寫過“插髻燁燁牽牛花”的句子。
當然,以上詩句都是檢索得來,要說隨口能背的詠牽牛的名句,還真沒有。這也映照了牽牛花在中國傳統的羣芳譜裏地位不高,詩人或者畫家要表現鄉村情調的時候,就把牽牛花扯出來說道說道,到最後,梅蘭竹菊牡丹芙蓉纔是正道。
鄰國東瀛則相反,在京都,隨處可見牽牛花主題的手帕、和服、包裝,各色底子上綻幾朵濃紫之花、碧綠掌形葉片,似乎能看到曉風朝露。對於朝生暮死之花,鄰國似乎沒有那麼忌諱。加賀千代的俳句寫過一個早起提水的村姑,因看到牽牛花的藤蔓纏繞在井臺的吊桶之上,不忍破壞,最後改道去鄰家打水的場景。
種過一年牽牛花,以後年年就都容易長了。花開前賞葉,花開後賞花。起風時坐在陽臺,看藤蔓上掌形葉片簌簌抖動亦是樂事。不過對我這樣的夜行動物來說,要看它開花還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遇到陰天,起牀時花形猶在,勉強能供片刻養眼。但大夏天的毒日頭多,起牀時花冠已萎,因此後來最大的樂趣就變成了連夜數花苞。興起時拿支手電筒照了細看,子時夜色像一整塊黑絲絨,兩根並蒂花苞躺在夜色裏,白柄紫冠,綠色花托上敷一層白絨毛,反射出柔和晶潔的瑩光。記得去年白露快到的時候,牽牛花開得最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