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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生
記得十多年前,我去拜訪一位朋友。朋友升職了,我在他的辦公室和他交談,祕書不時進來彙報工作。我認真地說:“你現在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了。”朋友笑笑說:“我自己曉得我是誰,我來自平民百姓,父親有病,家裏窮,我還記得我來時的路。”
縱橫的路,呈河流狀。每一條路,都牽引着你,走向不同的地方。而來時的路,總有一些標誌,細心的人會發現那些印記,將它們默默地記在心裏。
我是一個在陌生的城市散步不會輕易迷路的人,同事說我的方向感不錯,我說如果在上海、香港這樣的大都市裏漫無目的地遊走,你都不會迷路,就說明你在任何城市都不會迷路。我這樣說,其實是有底氣的。我當然不會帶GPS,我往往會有意提醒自己,記住路邊的一些標誌。總有一些標誌,讓你找到來時的路。在鄉村,大鳥窠、村頭小店、村莊、水泥橋……這些都成爲路人準確找到一處目標和地點的印跡。在城市,廣場、十字路口、雕塑……這些含有生活意味的標誌,有平面的,也有立體的,最容易被偶爾路過的人記住,成爲參照座標。路過的人,往往還容易記住路邊的小酒館、補胎修拉鍊的人、嘈雜的菜場,這些都是平民生活中最常見的東西。有些標誌,別人不容易覺察,只是在你心中停留。比如,某個深夜,當情感潮水上漲時,那擱置沙灘已久的小木船,隨波左右搖晃,我還會想起。
各種各樣的符號,讓人眼花繚亂,而那些染上生活的煙燻痕跡、容易辨認、記憶深刻的標誌,能讓人記住一輩子。
一個人成熟,有沒有標誌?當然有,年少時曾經有過的一次暗戀、做過的一件傻事、得罪過的某個人……這些都是來時路上情感經歷的標誌,它記錄着一個人有過的青澀,我們就是從這條不成熟的路走向成熟。
當然,走得急匆匆的人,不一定記住那些標誌。這些人一邊急匆匆走路,一邊思考問題,或者心裏有事,便不留心。所以,在名利中追逐的人、突然飛黃騰達的人有時會迷路,因爲他只記得去時的目標,記不清來時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