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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公公因患胃癌去世,那時婆婆已然63歲,我和愛人勸她隨我們一同進城居住。但婆婆很執拗,說自己還年輕,過不慣城裏人“鴿子籠”般的日子。我知道這些都是藉口,主要原因還是她捨不得離開故土。說不動婆婆,我們只好遂着她的心願,定期回鄉下看她,順便捎去一些生活用品。
婆婆自己擁有四間半新不舊的大瓦房,院落很長,前後各有一個見方的園子。婆婆自己侍弄不過來,便找人分割成十來個整齊劃一的池子,然後讓村中的幾個外來戶前來耕種,婆婆也能借光吃些新鮮的蔬菜。婆婆的做法在村中贏得好評,就連年近花甲的老支書見了婆婆都豎大拇指,連誇婆婆心善福大。
兩年前,婆婆突然和我們商量着要在家裏開個小賣部,說是爲了打發時光。我即刻點頭答應,並承諾所需費用均由我來承擔。婆婆很開心,迅速將東側的一間臥房騰了出來,還特意在裏面添置了兩排貨架和一個大冰櫃。小賣部開張那天,婆婆的整個大院裏擠滿了人,衆鄉親都高興地來捧場。但婆婆賣貨自有她的一套理論,店內所有物品一律平價出售,只要不賠就行,遇到家庭困難、身體殘疾的人前來買貨,婆婆還故意少算錢,甚至不要錢。用她的話說,咱家開的是便民店,鄉親們的錢是賺不得的,否則她便沒法在村中呆下去了。婆婆的善良自然換來鄉親們的擁戴,至此,她家的院門口總是門庭若市,成了小村的一道風景。
今年暑期,婆婆的腿部長了一個小粉瘤,良性的,雖不影響什麼,看着總讓人心裏不舒服,我便帶她到市內的一家大醫院做了切除手術。婆婆在我家靜養了兩天後,見沒有什麼大礙,便嚷着要立刻返回鄉下的老家去。我素知婆婆的脾氣,也不強留,親自陪她回了一趟老家。
邁入家門的一剎那,婆婆笑了,我也笑了。只見大門口兩側的蝴蝶蘭開得濃豔豔的,吸引着一羣蝶兒在嬉戲;房前屋後的空地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上面連棵草都沒有;園子裏的幾池豆角架和黃瓜秧剛剛灌完水,上面掛滿了綠油油的果實……
不大功夫,便有人發了通知一般,陸陸續續地開始有鄉親們前來探望婆婆。寒暄過後,幾個上了年歲的嬸子乾脆往炕上盤腿一坐,陪着婆婆嘮起了家常話,而被喚作嫂子的兩個平輩開始主動忙活起來,燒火的燒火,做飯的做飯,弄得我倒成了家裏的客人。不一會兒,只見村西頭的智障青年王大愣踮着腳跑進院子,他一進門就高喊:“嬸啊,你咋纔回來呢?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啦!”說完,還故意吸了兩下鼻子,那憨憨的樣子立即惹得屋內一陣歡笑。
夜幕降臨,鄉鄰散去,累了一天的婆婆已悄然入夢,而身旁的我卻久久不能睡去。我在想,婆婆只是一個年屆七旬的老人,沒身份,沒地位,又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資本,卻因何能贏得全村百姓的厚愛?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時尚新詞——氣場。的確,從婆婆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種被稱作“善良”的強大氣場!多年來,正是源於這種氣場的緣故,使她與鄉鄰之間建立起一種難捨的情緣,彼此溫暖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