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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自遠
歐陽自遠的辦公室充斥著月球模型。
青年時期的歐陽自遠與隕石結下『不解之緣』
專訪中科院院士歐陽自遠
20世紀初,他們銳意進取、開風氣之先,他們在各自的行業不懈追求,成績卓然……今天,讓我們走近這些跨世紀的大師,感受他們的人格魅力,重溫一個時代的精髓。
專題策劃:趙潔
文:北京站記者張丹
大師系列之歐陽自遠
歐陽自遠,1935年10月9日出生於江西吉安。天體化學與地球化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自1960年以來系統開展各類地外物質、月球科學研究,取得一系列創新性成果,是我國天體化學學科的開創者。因主持嫦娥探月工程,被稱為『嫦娥之父』
一間被各種月球地圖、月球模型『充斥』的工作室裡,一位76歲的老人正在中間的一張辦公桌上,寫寫畫畫。
像眾多已經到了『古稀』年齡的老人一樣,他說話沈穩並帶有人生的智慧,其中不乏『字斟句酌』的科學嚴謹。這位老人,就是被譽為『嫦娥之父』的中科院院士——歐陽自遠。
醫藥世家中的『科學家』
歐陽自遠,1935年10月9日出生於江西吉安。他的祖父、父親、叔叔,一家人以行醫和經營藥房為業,家族藥房『九州藥房』在縣城很有名氣。但歐陽自遠自小卻對星星和月亮非常好奇,母親講的『嫦娥奔月』等故事更使他對神秘的月宮以及浩瀚的星空充滿向往。
1952年,歐陽自遠高中畢業。長輩們都希望他能學醫,日後繼承祖業。但當時的新中國,百業待興,最缺乏的是發展工業所需的各種礦產資源和能源資源,國家提倡和鼓勵學生報考地質專業。
在這種氛圍中,他違背了家人的期望,也放下了少年時對星空的神奇遐想,毅然以第一志願報考了北京地質學院礦產資源勘探系金屬和非金屬礦產勘探專業。
大學期間,歐陽自遠因學習成績優秀和表現突出,曾受到當時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的嘉獎。
『飛天夢』開始的地方
1957年10月4日,前蘇聯發射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此時的歐陽自遠已經大學畢業,在讀中國科學院地質研究所礦床學專業的研究生。
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的發射,對歐陽自遠的觸動很大。他告訴記者,那時他總覺得這個時代已經不一樣了,這是一個空間時代的到來。所以『必須要利用空間的技術,觀測地球、研究地球。』
然而當時新中國成立不久,經濟落後,技術也很落後,歐陽自遠回憶說,那會最多也只能把別人的探測資料拿來分析研究,看看他們到底在乾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搞。盡管困難重重,但這些沒有磨平他對未來的信心。『雖然當時中國沒有條件搞,但是,我相信,在中國的未來,一定會有條件的。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做准備。』
由於無法拿到一手的資料,擺在歐陽自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就是天外自然而然送來到地球上的一些東西——隕石。但是,用歐陽自遠的話說,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東西機會很難得,哪能每天都掉下來東西。』
與隕石的『不解之緣』
『1958年,那時候大煉鋼鐵,在廣西南丹有人就把天上掉下來的鐵隕石,拿到小高爐裡去煉鐵,煉不出來。因為什麼?熔不掉。』歐陽自遠告訴記者,那時候是用小高爐煉鋼,沒有那麼高的溫度,而鐵隕石是一種宇宙中自然形成的『不鏽鋼』,哪裡能熔掉呢。當地的地質隊將這些鐵塊帶到北京,請歐陽自遠鑒定,他確認這是一種八面體鐵隕石,是一種與地球同齡的、天然形成的鎳鉻不鏽鋼。
1976年3月8日下午,一場罕見的隕石雨降落在吉林。歐陽自遠受命帶領中科院聯合調查組趕赴吉林。他們顧不得天寒地凍、旅途辛勞,及時走村串戶,訪問村民,座談了解隕石降落時的現象,到可能有隕石落下的山溝、田野、房前屋後尋找隕石,發現隕石降落的面積有約500平方公裡。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一共搜集到大小隕石標本138塊,其中最大的1號隕石重1170公斤,是世界最大的隕石。隕石雨現場調查結束後,歐陽自遠和他的團隊寫出了研究報告。這些報告獲得了美國科學院院士E·安德斯的贊賞,他認為『中國的隕石研究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上九天『攬月』
飛天攬月,是中國人幾千年來的夢想。歐陽自遠之前雖然一直從事隕石研究,但從未放棄過自己『九天攬月』的願望。從1962年起,歐陽自遠等研究人員就開始了對美國的『月球號』、『徘徊者』、『勘測者』、『月球軌道』和『阿波羅』等月球系列探測器進行跟蹤性與綜合性研究。但令他感到苦悶的是,當時只能收集和研究別人公開的資料,而一些核心數據根本拿不到。同時他也感到很慶幸,因為在跟蹤研究中,曾與美國、英國、德國、前蘇聯、日本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合作性研究,由此培養了一批年齡和知識結構合理的基礎研究隊伍,為後來的探月工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第一次與月球『親密接觸』
1978年,美國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訪華時送給我國領導人一件禮物——僅有1克重的月球岩石樣品。這樣有了歐陽自遠與月球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中科院將那塊樣品送到了研究天體化學的歐陽自遠這裡。他小心翼翼地取了0.5克作研究,另外那一半送到了北京天文館向公眾展覽。
之後,他調集全國十幾家研究機構幾十名各方面專家對那0.5克樣品開展了系統的研究,最終確認這塊石頭是『阿波羅17號』采集的月海玄武岩,並確認了采集地點,甚至還確認了石頭所在的地區是否有陽光照射等等,帶動了我國微區微量測試技術在地質學上的應用。
為『探月』奔走疾呼
20世紀90年代,美國提出重返月球,歐洲、俄羅斯、印度、日本等也相繼提出各自的探月計劃,世界上掀起第二輪探月熱潮。
1992年,中國載人航天立項,這讓歐陽自遠更加充滿信心,既然國家可以搞載人航天,那探月也不再是空想。於是他向國家『863計劃』專家組提出開展月球探測工程的建議。
不久,專家組通過了歐陽自遠的報告,但同時,各種各樣的詢問、質疑甚至反對也隨之而來。他毫不動搖,相繼完成了《中國開展月球探測的發展戰略與長遠規劃》等一系列研究。
為了中國的月球探測工程得以重點突破,持續發展,他帶領他的團隊四處奔走和呼吁,抓住一切機會,向決策者、科技界和公眾闡述中國開展探月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在長達十年的艱苦論證中,他自己都說不清寫了多少報告,進行了多少答辯,最幸運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欒恩傑和孫家棟。
『嫦娥鐵三角』助力『飛天夢』
欒恩傑當時是國防科工委副主任兼國家航天局局長,他聽了歐陽自遠的計劃方案很振奮,請來了運載火箭與衛星技術專家孫家棟和歐陽自遠共同主持向國家提交月球探測立項報告。三人一拍即合,後來組成了『嫦娥鐵三角』。2004年1月23日,國家正式批准了繞月探測一期工程立項。2月25日,國防科工委召開繞月探測工程第一次領導小組會,任命欒恩傑為工程總指揮,孫家棟為總設計師,歐陽自遠為月球應用科學首席科學家,並將工程命名為『嫦娥工程』。
實現『嫦娥奔月』夢想
經歷了35年漫長准備,10年艱苦論證和3年半緊張實施,歐陽自遠終於盼來了見證歷史、實現夢想的一刻。2007年10月24日,嫦娥一號月球探測衛星承載著中華民族千年的奔月夢想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由『長征三號甲』運載火箭發射昇空,運行在距月球表面200千米的圓形極軌道上執行科學探測任務。
11月5日,嫦娥一號成功『牽手』月球,成為中國第一顆月球衛星;11月26日,國家航天局正式公布了嫦娥一號衛星傳回的第一幅月面圖像,這標志著中國首次月球探測工程取得圓滿成功。嫦娥一號通過16個月對月球進行全球性、整體性和綜合性探測,超額完成科學目標的任務,取得海量的科學探測數據,無償提供給國內外科學家應用研究。
2010年10月1日,探月二期的先導星嫦娥二號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發射昇空,並獲得了圓滿成功。預計明年將進行嫦娥三號的發射。
讓『科學之樹』
開枝散葉
歐陽自遠告訴記者,對於科學家來說,科學傳播與開展科學研究同樣重要。
自開展探月工程研究以來,不管多忙,他每年都要擠出時間在全國巡回演講50場左右的科普報告,而主題無外乎——人類空間探測的進展,中國的探月工程,中國的深空探測,中國人的探月夢想,太陽系探測的科學問題。
他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電腦,針對國家部委辦的領導人、院士群體、大學師生、社會公眾和中小學生等人群的需求,親自編制了20多個版本的演講稿,至少已經有20萬人聽過他通俗形象而又振奮人心的演說。
他說道:『我特別喜歡和青少年交流,每當看到他們那熱切探究的眼光,我就會盡我所能地把知道的告訴他們,幫助他們樹立一種科學認知世界和宇宙的思想、精神和方法,激活他們的科學夢想。和孩子們在一起,我感到特別愉悅,他們讓我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