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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記憶——北大荒三百首》
肖復興著
武漢大學出版社
2012年5月
定價:26.00元
『自從退休之後,我重新迷上了古詩,從那些經過了時間淘洗的經典詩句中,體會到中國文字的獨到之處,其字與字和詞與詞之間微妙的變化和韻味,真的是只有中國文字纔擁有。完全靠符號支橕起來的西洋文字,難以品味得到;如今大多過眼煙雲的即時性文字,乃至一些粗鄙的文字,在這樣的令人嘆為觀止和心醉神往的文字面前,更是相形見絀。』——肖復興
南方日報:聽說你的新書《北國記憶——北大荒三百首》剛剛由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是一本全部是五言律詩的古體詩集。以前你出版過小說,散文和報告文學集,從來沒有聽說過你寫過詩,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寫詩,而且是古體詩呢?
肖復興:首先謝謝你對我的關心。這確實是我的第一本詩集,可能也是我唯一的詩集。我想糾正一下你的說法,雖然是第一本詩集,但不是突然心血來潮。你也許知道,我們那一代人,不少人喜歡詩,一類是馬雅可夫斯基的政治階梯詩,一類古體詩。愛好一點兒文學,自視幾分清高,當時所謂革命理想的膨脹,又有鋪天蓋地的毛澤東詩詞的影響,這樣四點因素合一,常常有來由或沒來由的就會詩情大發,書生意氣,激揚文字,還要東施效顰學古人那樣相互唱和,十分可笑的。
南方日報:那就是說,以前你曾經寫過詩?能不能告訴我們以前你都寫過什麼樣內容的詩?
肖復興:以前去確實寫過詩,不過都慘不忍睹。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的同學那時寫的詩的內容,我受他們的影響很大。我們匯文中學那時頗有幾名校園詩人,見什麼寫什麼,比如文革開始之後,教學樓的衛生沒人打掃,廁所小便池常常爆滿,有詩貼在小便池之上:『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校小便池。』再比如串聯的時候,徒步長征途中自己燒火做飯,笑話百出,有詩雲:『酒瓶權作?面杖,餃子煮熟成片湯。』這樣的詩,口口相傳,不脛而走,在我們同學中流傳甚廣,當時甚至油印成冊,至今還有人清楚的記得。
南方日報:這很有意思。不過這都是一些生活詩,似乎你們那一代政治情結很濃,應該是感時傷懷,不會滿足於這樣的諧謔吧?
肖復興:你說得很對。插隊來了,這些校園詩人大多出身不好,到各地插隊,一下子星雲流散。由於和父輩決裂,又都尚未戀愛,同學之間的友情便扶搖直上,幾乎處處是他鄉有明月,千裡寄相思;又因人各一方,天遠地遠,距離讓友情放大得變了形,傷懷念遠,立刻成為了詩一唱三疊的主旋律。那時,我們的信中幾乎都會有彼此詩的唱和,似乎個個都是挑了詩囊,拋了行囊;人人都會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去酒酣耳熱說詩章。青春時節的痛苦,也變成了詩流暢的韻腳。那時候的詩,除了離情別意的友情詠嘆之外,大多是青春膨脹的抒發。
南方日報:除了同學之間的影響之外,能不能談一談你自己對古體詩有過哪些方面的學習和積累,纔使得你能夠重拾古體詩筆?
肖復興:我自幼喜歡古詩,最早讀的是一本《千家詩》,曾經從頭到尾抄錄了滿滿的一個作業本。每天在小紙片上抄寫一首,揣在衣兜裡,在上學的路上背誦,在放學的路上復習。讀初二的時候,偷了姐姐寄給家裡20元錢中的5元,買了四本書,一本是復旦大學中文系編選的《李白詩選》,一本是馮至編選的《杜甫詩選》,一本是游國恩編選的《陸游詩選》,一本是胡雲翼編選的《宋詞選》,全部是古詩詞,因此屁股上挨了父親的一頓鞋底子。這四本書,跟隨我從少年到老年,從北京到北大荒,又從北大荒到北京,幾經顛簸,幾經搬家,雖然幾乎翻爛,一直不離不棄,都還在我的身旁。文革後期,我成了逍遙派,學校圖書館的老師偷偷借我好多書,我從楚辭漢賦唐詩宋詞一直到元曲,懂不懂,亂抄一氣,抄了不下十來個日記本,是從家門口的文具店裡買的處理品,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插頁是當時的革命樣板戲的劇照。
南方日報:也就是說,你的這本《北國記憶——北大荒三百首》,是過去的種子經過了四十多年後發的芽。您進入文壇後一直是寫作小說和散文,是什麼一種原因讓你想起寫這樣一本『北大荒三百首』呢?
肖復興:自從退休之後,我重新迷上了古詩,從那些經過了時間淘洗的經典詩句中,體會到中國文字的獨到之處,其字與字和詞與詞之間微妙的變化和韻味,真的是只有中國文字纔擁有。完全靠符號支橕起來的西洋文字,難以品味得到;如今大多過眼煙雲的即時性文字,乃至一些粗鄙的文字,在這樣的令人嘆為觀止和心醉神往的文字面前,更是相形見絀。古典常常是我自己需要補充和汲取的最好營養。退休這四年多來,閑來無事,有兩套書,一直置於桌上、廁上和床上,如影相隨陪伴我,即便出國,也要帶上其中的一本,心裡纔踏實。這兩套書,一是放翁的《劍南詩稿》,一是浦起龍點注的《讀杜心解》。心有所動,手有所癢,便也如描紅模子一樣,學著寫一點兒。
南方日報記者陳小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