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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大家的簡明世界史》
(英)恩斯特·貢布裡希著
張榮昌譯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9年9月
這的確是一部『簡明』的世界史,因是『寫給大家的』,讀起來時常像聽故事。故事的起點是遠古,結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貢布裡希作為一名百科全書式的藝術史家,他的《藝術的故事》早已成為這個領域裡的經典傑作,而這本《寫給大家的簡明世界史》是他出道的起步——他的第一本著作。
《藝術的故事》開篇導論的第一句話是,『實際上沒有藝術這種東西,只有藝術家而已。』把這句話放在歷史身上,或也可以說,世界上根本沒有歷史,只有歷史學家而已。因為我們所能知道的歷史,都是歷史學家的歷史。而有許多的歷史,是歷史學家所無法知道的歷史。歷史在檔案裡,還是在歷史學家的頭腦裡?這是個問題。當然,對於一般讀者(『大家』)而言,做這本書的傾聽者,應是個不錯的選擇。
貢布裡希說,『可惜世界史不是一首美好的詩,其中沒有什麼讓人感到輕松愉快的事,尤其是不愉快的事情一再重復出現。』是的,他筆下的歷史,從一開始就是在一次次血腥的征伐戰爭和殘暴的屠殺過程中更迭著帝王、權力和王朝,而不同族群和不同文明的交流與傳播,又常常是通過戰爭的途徑得到解決。
也許因為是『簡明』,貢布裡希只能不停歇地講那一個個似乎是創造了歷史的君主、皇帝、大帝們的故事,我不想再提及他們的名字,慶幸的是,書中還講了這些人的故事,老子、孔子、釋迦牟尼、耶穌基督、默罕默德、馬丁·路德、達·芬奇、伏爾泰、孟德斯鳩、狄德羅、盧梭。他們是人類宗教信仰、理性精神、啟蒙思想和生命哲學的開拓者,也是戰爭之外的智慧之光和人性亮色。否則,我就要把這本書當成簡明世界戰爭史或帝王史了。
我清晰而深刻地記得《藝術的故事》第9章《戰斗的基督教》起首那句簡單而深邃到漂亮的話『日期是不可或缺的掛鉤,歷史事件的花錦就掛在這個掛鉤上。』當歷史過去以後,宿命地想,歷史事件發生在哪個日期裡,似乎就是早已注定、不可更改的。不論是像天主教徒與新教徒『戰斗』的血腥屠殺一點不亞於君主帝王們的殘暴,還是在法國大革命中,多少『革命之子』從革命取得權力,最後又被『革命』所吞噬。
在古希臘神話中,『歷史』是『記憶』的女兒。當歷史學家有了檔案這個鐵證的記憶,歷史的故事纔能變得具體、鮮活、可信得有了生命力。比如書中講到路易十四給將要去西班牙當國王的孫子寫信,他在信中諄諄教誨:『永遠不要寵愛最會諂媚你的人,而是要看重出於善意敢於頂撞你的人。永遠不要為了貪圖享受而荒廢了你的事務……要竭盡全力深入了解傑出的人纔,以便你在需要時可以使用他們。』這話同樣可以用來訓誡今天許多大大小小的權力者。
再比如,我們了解到,古雅典人所謀求的生活准則或曰理念是:不謀求一種好的、安逸的生活,而是謀求一種有意義的生活,謀求一種人死後會留下點什麼的生活,會讓後人有所得益的生活。可我們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正只把謀得錢財、權力和利益當成生活的全部意義。
最後,順便提一句,作為大藝術史家,貢布裡希也有小的瑕疵,比如講到中國時,認為老子出現在孔子之後,而且,對這兩位『子』的哲學也吃得不透。當然,他在此書出版50年之後寫的『後記』裡,直率地指出自己在書中曾犯下的錯誤。再就是,《藝術的故事》和這本《寫給大家的簡明世界史》,中文譯者不是同一個人,比較之下,自是前者更為達、雅。
文/傅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