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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蔚人民音樂出版社曾於上世紀60年代出版一本從德彪西的音樂評論集《克羅士先生》中選譯的小冊子《克羅士先生——一個反對『音樂行家』的人》,受到讀者的歡迎。誰料姚文元嗅出了『階級斗爭新動向』,在《文匯報》發表長文,大肆討伐西方資產階級音樂思想對中國音樂界的腐蝕。賀綠汀看不慣姚文元牽強附會、無限上綱的『文痞』作派,奮筆疾書,痛斥姚的種種謬論,因此在『文革』中遭到張春橋、姚文元的殘酷打擊迫害。這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
最近,《克羅士先生——一個反對『音樂行家』的人》的譯者張裕禾先生,將《克羅士先生》全部譯出,取名《熱愛音樂——德彪西論音樂藝術》,讓我們得以領略德彪西音樂評論的風采。克羅士先生是德彪西虛構的人物,作者借其說一些自己不便說的話,讓刻板嚴肅的評論文章變得活潑一些。
全書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收錄了德彪西為報章雜志寫的評論文章,第二部分則匯集了當時的報刊對他的訪談錄。從中我們可以一窺德彪西坦率犀利、幽默俏皮的音樂評論風格,他對法國音樂文化發展的見解,以及他的音樂藝術觀。
作為一個19、20世紀之交的音樂家,德彪西在傳統與創新、德奧音樂與法國音樂的關系上,有著冷靜、叡智的認識。一方面,他毫不吝嗇地贊美德奧音樂,另一方面,他反對封閉和泥古不化,倡導自由和獨創:『貝多芬真正的教導,不是要我們保留原來的形式,更不是一定要我們步他的後塵。我們應該透過打開的窗戶看看自由的天空』。
德彪西曾經是瓦格納的崇拜者,每當苦悶無聊時,他在鋼琴上彈得最多的就是瓦格納的作品;他還兩度前往拜羅伊特觀摩瓦格納藝術節。然而當法國的音樂舞臺被瓦格納歌劇所佔據,民族音樂建設被忽視之時,德彪西則堅決反對並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們不否認他的纔華,但我們可以說,他為他那個時代的音樂畫上了一個句號……因此,應該探索「後瓦格納」的路數,而不是探索「瓦格納」的路數。』
德彪西對法國音樂的特性、發展路徑有著深入的思考。他認為交響樂不是法國音樂的強項,『我們不要再吃力地去寫交響曲了,我們為此使了勁兒而得不到好的結果』。他大聲疾呼發揚民族音樂的傳統,倡導法國音樂自己的特色,『法國音樂就是明朗、優美、朴實自然的朗誦。法國音樂首先要討人喜歡』。要學習前輩大師的自由與革新精神、無拘無束的幻想與創造力。他強調音樂創作要從自然和生活中吸取靈感,『水的流動是音樂,微風改變方向的曲線運動是音樂,落日比任何東西都更具有音樂性』。『音樂無所不在。音樂沒有被封在書本裡。音樂存在於樹林裡,小河上,天空上』。
德彪西的音樂評論高屋建瓴,直截了當,文風犀利幽默,妙語連珠,但也得罪了不少同行,有的評價也失之公允,他諷刺格裡格的音樂『像集市上小鋪子賣的麥芽糖』;惡評莫紮特『是個驕奢淫逸的小人』;嘲笑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說沙皇應該將演奏家流放到西伯利亞等等。有點像現今的『毒舌』評委。
不過,我們沒必要苛求德彪西。假如四平八穩、八面玲瓏,那就不是德彪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