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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的夜晚,重溫電影《末代皇帝》。也許是內容太過熟悉,也許是更深夜漏,人總會在瞬間浮想聯翩,畫面上氣勢恢弘的故宮一幀幀掠過,記憶中第一次到故宮的情景隨之歷歷在目。對於與我一樣癡迷清史的『歷史控』,故宮,是繞不過去的豐碑。
那年我6歲,與父親牽手而行在紫禁城的青磚路上,一路摸著那些巨大的香爐、銅鼎以及木質大門上的銅釘,念叨著『金大鍋,金大碗,金鍋金碗金門釘,鍾鳴鼎食今猶在……』30多年後的那一夜,手觸摸在銅器上時的冰涼感覺仍然記憶猶新。1987年,第一次看意大利導演鏡下末代皇帝的命運演繹,看到少年溥儀把小白老鼠摔死在紫禁城緊閉的大門上,銅釘上的斑斑血跡再次帶領我重溫童年時留下的冰涼手感——那時我開始隱約領悟人與一座城市、一方城池的關系。氣勢宏偉的紫禁城,如果失去了其中或喧囂、或寂寞的人的故事,如果沒有那些承載了世道滄桑和悲歡離合的人們留下的傳奇,它的靈魂會不會有深深的孤寂?它的氣質會不會只剩下建築本身的耽美與單純?
人事與人世,融入城市也成就了城市。城市為人而生。城市的生命因為有人的歷史、人的足跡而鮮活生動。閱讀城市,恰是閱讀一部古人與今人共同上演且彼此交錯附會的編年史。
源於這樣的領悟,邂逅《末代皇帝》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選擇好風好日子好心情的一天,到故宮漫步,避開曾被無數次拍攝的景點,散步到那些幽靜古朴、少人問津的角角落落,尋訪史書告訴我或者我自己猜測甚至臆想出來的某段深宮舊事的發生地,一段牆、一口井、一塊傾斜的青磚、一株安詳的古樹……它們於靜默中講述曾在漫漫歷史長河中如驚鴻一瞥的人們欲言又止或被徹底淹沒的逸聞奇事。它們的存在,讓故宮這肅穆的深宅大院充滿永恆的神秘魅力。
也是在故宮,我曾遇見一位慈祥的老人,他講過的話我至今不忘。他說他早年曾在故宮擔當守門人,因為這份生計,總能比別人更早來更晚走。年復一年,他在開啟和關閉宮中的一扇扇朱漆大門時常有幻覺,仿佛今晚就會有故人如約而來,仿佛明天太陽昇起時就能看到他們遠行的背影……故宮以沈穩的不變應對歷史與現實的瞬息萬變,因此故宮永遠是新的,永遠可讀。而對於任何一個凝視故宮、徜徉於此的人來說,這座名滿天下的皇宮,在某個時刻,僅僅屬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