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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老師和學生們在一起
教育過江龍●普教篇之3
文/羊城晚報記者陳曉璇蔣琳莉
圖/受訪者提供
在廣東實驗中學的課堂上,一位名為楚雲的女老師喜歡手持書卷,用清亮的嗓音為學生們朗誦課文,情到深處不禁會紅了眼眶。
別以為這是一位柔弱的老師,其實她的內心很『強大』———她希望自己的課堂有如春風化雨,讓孩子們保持著生活的情趣;她努力讓自己的教育理想與考核評價體系相平衡,讓學生不要因為逆行被撞倒。
近日,楚雲接受羊城晚報記者的專訪,她感嘆,在孩子們迅速成長的中學時期,學校是在與社會進行一場『拔河』。外面的世界紛繁浮躁,課堂只是寧靜的一隅,老師能做到的只是『溫柔的抵抗』。但她想告訴學生,面對錯綜復雜的十字路口,記得老師就在充滿正能量的地方等你們……
【小檔案】
楚雲,湖南郴州人。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廣東實驗中學初中語文科組長,廣州市初中語文教研中心組副組長,廣東省初中語文教師工作室主持人,廣東省中小學新一輪『百千萬人纔培養工程』名教師培養對象。
擁有豐富而單純、快樂而生動的教學風格,在快樂生動的氛圍中激發學生對語言文字、文學藝術和社會生活中的真善美的單純熱愛,希望把學生培養成『有溫度、有情趣、有個性、有深度』的人。
楚天之雲
從中專飄到中學
楚雲,人如其名,宛若一朵楚天之雲,溫婉嫻靜。到廣州之前,楚雲是在湖南一所幼兒師范中專當語文老師,她教的不是純粹的語文,要結合藝術教育、公關文秘等專業來教,還獨立承擔了《雷雨》、《交談訓練》等9堂公開課。這也為她把鮮活的課堂帶進中學打下了底子。2000年10月,她參加湖南省郴州市中等職業教育優質課教學競賽,榮獲公共課一等獎,一時間她的名氣在當地傳開了。
然而,為了解決與丈夫兩地分居的問題,當接到廣州幾家中專學校、中學和小學的邀請後,她還是決定來廣州看看。剛開始在一家中專職校當老師,但發現工作太輕松了,一心想挑戰的她決定到小學和中學去試講。第一個選擇就是廣東實驗中學。
楚雲至今記得十年前第一次站在省實初中部校門前的忐忑與拘謹。因為很多同行告訴她『教中學的壓力比中專大很多』。正當楚雲內心焦灼不安之時,一位路過老師微笑著走到了校門邊,給她開了門。『我覺得正是這個微笑把我召喚進了廣東省實驗中學。』試講時,楚雲只帶了一張圖片,並沒有准備課件,又是這位老師幫她准備了投影儀。在楚雲心中,一直將這位陳秀臺老師當做自己踏入中學校門的第一個貴人。
試講後,有老師表示,一聽就知道楚雲沒有教過中學,不會落實字詞、不會與考點相掛鉤。這點楚雲自己也承認,因為在以前中專的講臺上,她更關注學生的興趣,無拘無束地給學生講文學。最後,正是看中她活潑生動的課堂,省實把她留下來。
和社會拔河
讓孩子的心靈不麻木
楚雲承認自己很感性,上課講到動人的細節時,就會熱淚盈眶。漸漸地,她教過的學生———尤其是女生,身上很多都有她的影子。不過,有一天,一位女生哭著跑到辦公室找她,問:『老師,為什麼上課時你們覺得好的東西,我卻不會感動?』這位女生的疑問,讓楚雲感觸很深,『你有眼淚,說明你的情感同樣飽滿,再說,我們喜歡的,不一定就是你要喜歡的。』其實,她安慰女生的同時也在思考:如何讓孩子的心靈不要那麼麻木。
『我希望學生在我的課上能停下腳步,不要那麼浮躁、匆忙,能一起來感受語言文字的美、生活的美。』楚雲說,自己所追求的教學夢想是,在『豐富而單純』的課堂上,教學生做一個有情趣的鮮活的人:她倡導豐富的教學形式以及情感交流,但她希望對語言文字的追求,對真善美的追求能純粹一些。
然而,楚雲很清楚,自己的課堂對孩子的影響極其有限,因為孩子們受社會的誘惑太多,『老師的教育其實是在和社會拔河。這節課我拔過來了一點,但一下課可能又被拔回去了。這需要水滴石穿的功力。』
為了讓學生能保持真性情,楚雲從一入學便布置給學生一項特別的作業———寫隨想。剛開始,有些學生一聽寫作文就很痛苦,但不知不覺地越寫越長,越來越喜歡這種抒寫生活的方式,有時一寫就是七八百字,甚至會有家長笑著來『投訴』,孩子因為太專注於寫隨想,沒時間做其它作業了。
『寫自己想說的話!』這是楚雲對學生的唯一要求。曾經有學生對楚雲說今天沒有靈感,是否可以明天再寫,楚雲回答:『好的,老師等你。』她不希望學生為了應付而寫,『隨想是我與孩子們情感交流的一種方式,彼此都要用心。』
教育是慢藝術
把應試當素養來教
除了要與社會『拔河』,困擾楚雲的還有如何將自己的教育夢想與考核評價體系相平衡。經常有心急的家長找到楚雲,問她孩子怎樣補習纔能迅速提高成績。這讓她感到很無奈。她想告訴家長們『教育不能急,教育是一門慢藝術』,但她很清楚這樣的話家長們是聽不進的。
在楚雲看來,語文教育效果更有延後性,春風化雨般的教育對孩子們的影響不是立竿見影,而是潛移默化的。『語文是一門人文學科,很難用量化的標准去衡量學生的學習。』她舉了文言文教學的例子,字詞是否掌握可以通過考試考查,但是否理解蘊藏在字裡行間的內涵、是否感受到其中的文化傳承,內化為自己的素質就很難評估。
楚雲有點『貪心』,她想通過教育能讓學生們發展自己的個性,讓人生能更完滿些,但同時也希望學生們有好的成績。為了平衡這兩者間的矛盾,楚雲為自己設定了這樣的教學安排:初一初二按著理想的狀態去教學,初三再教一些應試的東西,把應試當成一種素養來教,讓枯燥的復習變得有情趣些。
比如,為了不讓學生死記硬背,楚雲設計了『減字背誦法』:將要背誦的一段文字投射在屏幕上,學生們朗讀完一遍後,下一張投影中隱去了幾個字,學生們依照記憶能將其補全,再下一張又少去了幾個詞,到了最後學生們看著投影上僅剩的幾個關鍵詞,就能『背誦』出來。
『我們現在對孩子的培養就像電影院散場一樣,大家都往那個方向走,如果你逆著走,就會被撞倒。』對此,楚雲只能這樣安慰學生和自己,應試其實也是一種能力,應該去迎接這個挑戰。
據介紹,楚雲帶的學生高分層不少,陸丹彤、楊韻琦等同學都曾經是當年中考語文學科的高分獲得者, 2011屆初三1班馮文月同學更是以144分的高分列全市語文中考成績第一名。在艱難中『拔河』的她, 2011年也被評為廣州市十佳初中語文教師,近年來四次榮獲廣東實驗中學『中考突出貢獻獎』。
威嚴也是愛
讓學生把負擔變權利
楚雲在廣州教書的十年,在學生們的心中『雲過留痕』。每逢過教師節,楚雲都會收到已經畢業的學生的短信,『楚老師,我很懷念你的語文課』……一位中山大學的女生曾對楚雲說,她依然會想起她上課時的某個小場景。那次是上沈從文的課文,楚雲順便提起了她很喜歡《邊城》。『我講起了小說結尾的地方,翠翠想「他也許明天就回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那個女生說,老師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動情,動情的時候纔是最美麗最感人的。
容易感動的楚老師,在學生眼中,並非是一味地溫柔,有時也是挺威嚴的。
『孩子們所謂的威嚴可能是我有鮮明的感情尺度。』楚雲舉例,曾經有個調皮的男生經常不交語文作業,她乾脆在班上宣布:剝奪該學生交語文作業的權利。男生一看老師來真的,著急了,開始交作業。但楚雲當沒看過,一句評語都不寫。這位男生看到其他同學的作業本上都有楚老師熱情的評語,開始感到失落,於是就央求班主任向楚雲求情,希望能再批改他的作業。楚雲堅守自己的諾言,這位男生也很執著,仍一直按時交作業。很快期限到了,楚雲恢復了他的權利。當看到作業本上又有楚雲的評語時,男生歡天喜地地四處奔告:我解禁了……
當這麼多年老師,楚雲十分注重與學生的平等關系,她說,老師與學生就像貓和老鼠,有時老師是貓,有時學生是貓,誰捉誰不一定。楚雲笑稱,有一次她上課遲到一分鍾,學生要她即興背《木蘭詩》。因為這個原因,她和學生在語文課前都怕遲到。
『現在的孩子無論面對成功還是失敗都很脆弱』,楚雲說,所以她很注意對學生的保護,力爭把負擔變成一種權利。據介紹,現在她的學生每周三只有課外閱讀要求,沒有書面作業。
【學生眼中的她】
楚老師的嚴格和魄力中帶著母性的溫柔和寬容。直到現在我們都還稱她為親愛的『楚媽媽』。楚老師對我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所有人都平等如一。她很努力地將那份愛心均分成很多份,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她的關懷。
我們喜歡聽楚老師講詩歌。她給我們講艾青的《我愛這土地》時,先讓我們憑著感覺朗誦,然後啟發我們去感受詩人的內心世界。那堂課的感覺和往常不一樣,因為老師說的話其實並不多,只是通過發問和簡短的介紹引導大家自己去挖掘詩人的內心。可是那關鍵的一點引導就像給了我們一把鑰匙,開啟了和詩人接觸的大門,帶我們走向從未體驗過的世界。
——— 2007級初三(7)班俞伊陽
陳曉璇、蔣琳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