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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桂全
《第三次工業革命》這本書面市之後,引起了多方面關注。這本書蘊含了龐大而新穎的信息,衝擊我們的傳統思維和知識結構,啓發我們用一種更加開放的心智面向未來。這本書提出了一個重大命題:金融危機之後,世界正在醞釀着一場新的大變革。我們不要爲當前困局所擾,應超越當下,觀照未來。同時,我們在讀的時候也不要成爲這本書的思想、知識俘虜,要走進去更要從中走出來,以更大的視野獨立思考,預測未來。只有預測領先,思想領先,才能實踐領先,爲中華民族在21世紀的崛起找到歷史制高點。
《第三次工業革命》提出了以碳爲基礎的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沒落和以後碳技術爲基礎的新時代的來臨,即未來將發生一場人類與自然界物質能量交換方式的全新變革。無疑,它對我們思考未來人類在自然界的存在方式有重要的啓示。人類的存在首先是物質存在。我們需要與自然界進行物質資料和物質能量的交換。這本書宣佈了以碳爲基礎的傳統工業社會的結束,後碳時代的到來。這是對的。但我以爲,對本書提出的問題需要以更大的視野來觀照,而不被誤導,其對未來變革的看法便有失偏頗,甚至沒有把握住未來變革的根本和核心,有很多問題值得商榷,包括它對新能源體系對經濟增長、對工作崗位增加的影響都太樂觀了,因爲後碳取代碳,主要是在同一供求領域裏供求方式的替代,不具有開拓新供求領域的意義。但《第三次工業革命》依然有重要的觀點需要我們關注:一是該書全新視野可激活我們的頭腦,擺脫傳統認知路徑依賴,關注未來,關注變革,特別是在當前各種矛盾纏身的情況下,不要忘記擡頭看未來;二是該書對人類未來存在的新基礎,即後碳體系作出的系統分析有非常重要的參考價值。
世界面臨着更爲廣泛的系統大變革。人類在21世紀面臨的一系列矛盾,必然要推動新的革命開拓新的發展路徑。現在我們已經清晰發現,人類文明的傳統發展路徑已經面臨着三大沖突和矛盾:一是人與自然衝突的生態危機,二是人與人衝突的社會危機,三是人與自身衝突的心靈危機或精神危機。超越這三大沖突、危機,是人類文明在21世紀能夠持續發展的關鍵。而超越,光有科學技術進步和產業變革已經不夠了,人類必須要反觀自身、變革自己。
21世紀最重要的革命就是價值革命,價值革命與科技革命聯動的大變革,才能開闢人類發展的新境界,而且對中國來講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歷史機遇。中國經過30年的發展,可以說跨越了由農業文明到工業文明的歷史大飛躍,假如我們能夠把未來發展和這次重大的歷史機遇結合,就有可能與世界各國特別是先行的發達國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在價值革命方面,中國擁有特殊的資源和優勢,如果我們在這方面能夠率先而行,在未來30年到40年裏將有可能實現超越。
這裏需要特別關注幾點:第一點,關注科技革命。至少在21世紀上半葉,科技領域裏的革命,主要還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發生的第四次新技術革命的繼續和深化。第四次新技術革命涉及信息技術、生物工程技術、新材料技術、航空航天技術、新能源技術等等。實際上這一系列革命首先涉及的是控制技術革命。現在我們很少關注控制技術問題。其實,人類的技術進步始終最密集地集中在控制技術上,不斷地改變人這個主體和外部世界之間的控制關係,使整個物質的變革、社會的運動更適合於人類的需要。這是科技革命最核心最關鍵的問題。那麼我們要控制什麼呢?一是人與自然界物質交換關係控制方式的變革,主要體現在科技革命上;二是人類社會自身控制方式的變革,這主要是制度革命;三是對生命、特別是對人類生命的控制方式的變革。這三大控制方式變革非常重要。人類文明進步實際上是這三大控制方式的變革與進步。從這個角度來觀看過去發生的科技革命以及未來可能發生的科技革命,科技變革的主線仍然是智能控制技術,其次纔是支撐材料和能源技術。因此我們應當首先關注智慧技術、智能技術的變革與發展。例如,現在大家關注的3D立體印刷技術,會引起製造方式的革命,但關鍵問題還是它的控制系統。而控制系統又涉及信息技術、軟件技術,涉及“創意”;理念的創新、設計、製造是一條創造鏈。未來的控制技術將會改變人類過去的製造方式,支撐製造的所有物質條件也將會發生變化。
此外,我們特別需要關注21世紀上半葉控制技術革命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即人類生命科學控制技術的變革,正發生在我們人類身上。第四次新技術革命的信息技術、新材料技術、生物工程技術、航天技術、新能源技術等,最後會匯聚到人類身體上,發生人類生命科學技術革命。現在正處在人類生命科學技術革命大突破的前夜,未來20、30年將會發生我們今天預想不到的人類生命科學技術革命,找到控制人類生命(包括各種疾病的控制、人類壽命的控制、人類生命潛能的開發、精神科學和人工智能技術等等)的科學技術。人類生命控制科學技術的突破將是21世紀最偉大的進步。
我們發展到今天,無論富裕的、不富裕的,環境好的、環境不好的,大家似乎都活得並不舒服,整個人類都面臨着生活意義、存在意義的挑戰。去年曾有機構進行問卷調查,山區人比城市人幸福感更高。這並不是局部的個案,實際上提出了一個人類發展帶有根本性的哲學問題,即人類存在和文明的發展的意義。美國學者斯塔夫裏阿諾斯在《全球通史》前言中就指出:“在今天和可以預見的將來,這些發展給個人和社會帶來了深刻的問題。現在已到了不能不面對基本原則的時候。人生的意義是什麼?人類存在的目的是什麼?”可以說21世紀人類的價值革命,就是人類對自身文明駕馭的理念迴歸到符合人類本質規定性的判斷上來。如果僅有科技革命,而不能完成這場價值革命,那麼人類一定走不出21世紀,也不可能有效地推進科技革命,並有效地使科技革命的成果造福於人類。價值革命應當是兩個迴歸:一是自然的迴歸,一是人性的迴歸。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感悟到了自然的迴歸。自然迴歸的基本路徑就是生態革命,改變人和自然界的不合理關係。對人性的迴歸,我們還沒有給予更多關注。未來的價值革命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是,社會的發展如何更好地體現人的本質存在的意義和人類文明新的進化方向。無疑,未來人類價值革命最關鍵是五個概念,即人文化、生態化、智慧化、宇宙化和和諧化。這“五化”反映了人類的本質規定性的基本要求,以及由這個本質決定的未來人類文明演變的方向。
作者系廣東省政府參事,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原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