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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 那個擺燒烤攤的男子不知在那裏多久了,反正是我們去那家粉店之前,他就在那裏了。我們轉移到那家粉店消夜已有好一陣,至少有一年。
在長沙,這樣的粉店門楣上或是店內牆壁上,均書有一些古香的文字,闡述無名的由來。他的燒烤攤子就擺在那家粉店門口,在那對聯旁邊。我們去那家粉店一般是一個電話,單個的在店裏集合,並不一定一起去,當然也有時大家聚一堆晚飯,潮水一般涌進店裏,有的自然免不了和他招呼。他一律謙卑的笑容可掬。我不知他姓甚名誰,也不曾留意問過,每次幾乎將他忽略。
那家粉店環境安靜,不吵。我們一撥朋友坐在店裏喝啤酒、喝花雕,坐到深夜是常有的事。下啤酒的除了花生米、涼拌黃瓜之類,還必定去他燒烤攤上弄點東西過來,比如牛肉串、幹豆腐片子。“鬧藥”年紀大,每回都是要點蚌蛤的,兄弟們戲說吃蚌蛤補腎壯陽,對“鬧藥”是很相宜的,於是特殊照顧他。那個擺燒烤攤的男子把燒烤送進來就走,大家看他汗流滿面,邀他喝一杯啤酒,他總是婉拒,謙恭地退去。
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天,但天還很熱,身上只穿一件襯衫就行了。我們不想去店裏坐,太悶,於是就叫服務員把桌子搬到粉店外面的小衚衕裏吃宵夜。坐在露地上,看那渾藍的夜,天也成了一條衚衕,就像深海的大峽谷。
我們一邊喝啤酒,一邊亂談。擡眼就看到夜宵攤,烤熟的食物香味順着衚衕的風飄送。那個擺燒烤攤的男子正在做事,手臉也好像被煙火薰灼成了燒烤,和燒烤一樣發紅發黑。他把播放歌的手機放在旁邊,聽着也唱着,是《情人》: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脣,讓我在午夜裏無盡地銷魂……
他邊唱還邊扭着腰,灑脫的勁頭,還有他勻稱的身段很讓我嫉妒。我想喜歡他的女子必定也蠻多,這樣的男子沒女人喜歡,那是這世上的女人沒長眼。
有時候,忙裏偷閒,他也一個人坐在燒烤攤邊喝啤酒,津津有味。燒烤攤邊時常有那年輕女子袒露肚臍站在他對面,他一點也不輕浮。有那心儀他的女子想念他來看他,他就弄燒烤給她吃,和她聊天、喝啤酒。直到那女子疲倦而去,也沒什麼。他還繼續他的燒烤。他不可能丟下燒烤攤,摟着女子去逛公園什麼的,儘管他也可能很想,但他更願意被燒烤攤鎖在那地方。
至於職業,很多人是可以選擇的,但也有很多人不能隨心所欲選擇,生活讓他做什麼,他就只能做什麼,他註定沒有迴旋餘地。他還年輕,看着他人的活泛,如不是生活所迫,應是可以從事更好一點的職業的,可他好像安於他的工作。我們來時他在那裏,深夜走時他還在那裏,很辛苦的。能自謀這樣一份職業養家餬口,他似乎已滿足。
那個擺燒烤攤的男子,他好像就是一把鑰匙,開啓和詮釋了生活中一些讓人迷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