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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襲人捨身領罪
邢夫人鼻子裏冷笑兩聲,把話直送到王夫人的臉上去了:“聽聽,長此以往,如何得了?再不嚴謹戒飭,大家的性命臉面,可就都別要了!”說罷,甩手悻悻而去。王夫人、李紈、鳳姐等人直送至院外方回。王夫人因問鳳姐:“纔剛說誰來了?”鳳姐道:“孫家的一個小子。說是受繡桔姑娘所託,特來送信。”王夫人滿心疑惑道:“怎麼,送的什麼信?”鳳姐道:“說是繡桔姑娘讓他帶話來,孫家姑爺把咱家二姑娘折磨的不成樣兒了,央求府裏趕快過去接人。”王夫人便讓把人帶來問話,一時平兒出去,將人帶了進來。王夫人看時,來人十分眼生,精明銳氣皆露於外面,且問一答十,善察眼意,一舉一動,無不頭頭是道。末了,將一個攢珠累絲金鳳呈出,說一併爲繡桔姑娘所託之信物。王夫人見是迎春所戴之物,登時把臉一沉,道:“憑出了什麼要緊事,主子的東西,他一個丫頭就敢私自作主讓人帶了出來!如此私相你傳我遞,沒了王法規矩了!”又道:“大老遠的來了,本該款留茶飯,今即如此,嫌疑不便,請速轉回不送!”一語未了,鳳姐、平兒忙將那人遣出。
王夫人立起身來,怒聲不息道:“深弊難除,禍潛內禁!長此以往,如何得了?”因重又指着傻大姐的臉,問:“你可看清楚了?那一個是誰?!”傻大姐嚇的又是一栽,諾諾言道:“是、是……”王夫人怒火難禁,猛一拍桌子,喝道:“到底是誰?”一語未了,只見襲人滿臉淚痕的走進來,雙膝跪倒在地上,顫着聲兒說道:“太太,是我!求太太別再難爲他了。”登時驚的滿屋人瞠目結舌,都只芒芒的看。原來襲人正在房中爲此事憂愁焦煎,誰知趙姨娘房裏的丫鬟小鵲,直往房內來找寶玉。因到處不見寶玉,便對他說:“襲人姐姐,方纔我在太太屋裏,見大太太力逼着老太太屋裏的傻大姐,問什麼寶二爺衣裳的事呢。太太氣的了不得!幸而後來璉二奶奶帶了孫家的什麼人過來問話,才把事情給岔開了。我趁空特來給你們送個信,你和寶二爺可要仔細一會子太太過來問你們話。”說着,一溜煙的去了。襲人聽了,直急的渾身氣血倒涌,正自盤算該如何應對,忽聽見門上鬧的一片翻江攪海。叫人去問,回來說:“纔剛繡桔姑娘託了孫家的一個什麼人來,替二姑娘傳話。誰知太太不但不款留茶飯,反將來人斥了出去。那人氣不忿,站在門外說出許多難聽的話來,讓焙茗、鋤藥等人聽見了,因和他在那裏吵鬧起來。”襲人心中吃驚,忙問:“那人說什麼?”回說:“不乾不淨的,也沒法全學給姑娘聽。如今只說姑娘能聽的罷,他罵什麼有臉的好人家,把個閨女養了那麼大,白白的丟進狼圈任人糟蹋欺凌!不管怎麼樣,當初肚子也疼,腸子也疼了一場,現在就撒手沒人管了!我不辭天遙地遠的跑來給你們送信,好話沒一句,茶飯也不看管!倒罵我私相傳遞,沒有王法規矩!小爺好歹也活了快二十年,那裏就缺了你們這裏的一頓飯去了呢!”襲人聽了,正與剛纔小鵲所說之言對隼。因聽見“私相傳遞”之語,料定是王夫人借題發揮。深知昨晚之事難以躲過,思來想去,只有舍了自己一身,方能保全許多人的名節性命!因此不顧一切,當下打定主意,飛奔前來領罪。
只說襲人這裏跪下,黯然垂淚道:“太太,是我!是我沒廉恥,引誘着寶二爺到酴醿架底下去的。二爺怕人看見不雅,是我豬油蒙了心,厚臉涎皮,死拉着不讓回來。如今,帶累了二爺的聲名品行,太太要打要殺,我一個人領,不幹二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