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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夫·希基 戴夫·希基(Dave Hickey 1939- )是美國知名藝術批評家,現任內華達大學教授、新墨西哥大學藝術與藝術史教授,代表論文集《潛龍》、《空中吉他》。
羊城晚報記者朱紹傑實習生孟彤
本期話題
在一份長達10頁的合同面前,71歲的戴夫·希基喪失了耐性。在參加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的一項專題討論前,這位重量級美國藝術批評家被要求簽署一份長達10頁的合同。而就是這個時候,令他心生厭惡,決意離開藝術界。
據英國《衛報》報道,日前,戴夫·希基發表評論,炮轟當代藝術界骯髒愚蠢,稱任何人只要『看過蝙蝠俠漫畫』就足以在藝術界謀得位置。有國外評論聲稱,如果希基停止寫藝術評論這將是藝術界的一個巨大損失。
一直都站在主流的對立面
在47歲前,戴夫·希基像他的同齡人一樣,過著『不上臺面』的自由職業生活,成天混跡於酒吧、跑車車鋪、搖滾樂吧,等等。但與眾不同的是,他還喜歡流連在商業畫廊,或帶畫廊的酒館。
在紐約的日子裡,他結交到了不少畫廊老板。後者樂於和這位默默無聞的常客聊天,聊牆上掛著的繪畫,興之所至,甚至能從庫房裡拿出自己的藏品,展示給希基看。
『這就是這些畫廊的好處』,希基回憶道,『如果你是像我一樣的小人物,你可以上這些地方去,能從那裡學到很多東西。這些人願意跟你聊天並不因為你會買他們的東西,而是因為他們愛這些東西,又不得不賣掉它們。』
1987年,美國政府在社會福利上采取收縮政策,取消了一些政府醫療保險項目,戴夫·希基因此失去醫保。為應付生活壓力,他走進大學校園裡,利用自己在藝術業界方面的積累,謀得飯碗。
在象牙塔裡,這位與畫廊業有著深厚關系的學術新人發現,自己和身邊的『大專家們』合不來。在後者看來,『這個文明中所有的粗鄙和不公正,都來自那些個貪婪而狡詐的小店主們,他們買進賣出,就像我過去做的那樣。 』
『我很快發現,自己活了那麼久,從出生到踏進校園教書,一直都站在主流的對立面。』希基調侃道。他開始不滿於這些『專家』的高談闊論,於是他開始為雜志撰寫自己與藝術家、畫廊主的對話文章。在這裡,他纔重新找到自己對藝術的熱情,用他自己的比喻來說,『就像一個孩子從口袋裡掏出小青蛙和他喜歡的小石子一樣』。
他的這些文章在1998年結集出版,名為《空中吉他》。但他的熱情和工作不僅沒有得到『象牙塔』的積極回應,更被後者視為『低級』、『庸俗』。『教授們在他們的座位上聽得根本坐不住,在一片混亂之後,就站起來走掉。該給的酬金不給了,安排的請客取消了,連起訴的威脅都出現了。』在一所藝術學院,甚至在講臺下面有一排女生站起來,一起罵他是『豬』。
『學院裡的教授們是靠了他們的級別來定地位的,他們是通過引文注釋,通過談論一些他們並不真正喜歡的東西,但使用著很權威的術語來確定他們地盤的。』他在這本評論散文集的序言中小結道,『在這個地方,文化還真沒法乾活。而我想要談論的那些東西,帶著社會日常生活的所有氣息,是向我打開過無數的門和心扉的東西,是屬於另外一些人的。』
『藝術應該是讓人觀看後感到愉悅的。藝術供人看的功能應該超過讓人想的功能。放下你自以為是的政治身段,高高興興就好,回到感官美的位置上去。』14年間,他一直被視為敢於直言的藝術批評家,他曾說:『藝術界被分成了兩類人,一類是那些把拉斐爾作品當涂鴉的人,另一類是把涂鴉視作拉斐爾一樣作品的人,我更喜歡後者。』他薄薄的文集也一版再版。
我其實沒變,但世界變了
14年後,他再次公開表露出自己的不滿。但這一次的對象不是等級森嚴的學院生態,而是當代藝術界。
今天的藝術創作已經不再是他當年那樣了,那時候,他因為性、毒品以及羅伯特·史密森、理查德·塞拉和羅伊·李奇登斯坦這些藝術家而進入藝術。『我覺得這些再也不復存在了。當我問我耶魯大學的學生們他們打算乾什麼時,他們全部說搬去布魯克林(紐約市市區)———而不是創造歷史上最偉大的藝術』。
『我曾經將嬉皮士藝術品賣給收藏家,而這些藝術家現在過得跟收藏家們一樣了。他們有房子,有地位,開著名車。』希基稱,自己纔明白,藝術創作已然是一項『資產階級』活動。
而那些當年和他侃侃而談的收藏家們,今天令他感到失望。『以前如果你站在一幅畫前而你不明白畫的含義,你就需要去揣測。現在你不需要了,直接諮詢藝術顧問就行了。』希基稱這是對藝術的褻瀆,並認為這些『自我崇拜』、『毫無敬意』的收藏者們綁架了藝術界。『他們熱衷於基金經營,把賺錢的暴力對待藝術。』
藝術批評家正屈服於物質大潮,並助紂為虐。『藝術編輯和批評家———像我這樣的人———成為了阿諛奉承者。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展廳內游蕩,然後為超級富豪們出謀劃策。』他說,『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同樣地,這位自詡站在主流的對立面的老人對追捧藝術明星的現象嗤之以鼻。『如果我去倫敦,每個人都想談論達明恩·赫斯特,而我就是對他沒興趣。』而在他大發討論前夕,一位拒絕透露姓名的策展人,形容知名當代藝術家翠西·艾敏的作品『空洞』,並稱將其作品納入展覽只是因為背後有『人們永遠不容忽視』的巨額資金。
『二十年前,我被看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今天我被看成是一個知識分子,我其實沒變,但世界變了。』回顧起自己的藝術生涯,希基曾這樣笑稱。如今,他卻以咆哮的姿態告別這個給他帶來名聲和榮耀的『世界』。
『我是一位知識分子』,他強調道,『而且我不在乎自己有沒有被邀請到這個分贓的派對裡,我選擇退出。』
朱紹傑、孟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