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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近期加大力度補齊學前教育這塊『最短板』。何俊攝
近年來,學前教育的改革與發展成為社會焦點,教育資源嚴重不足、城鄉發展不平衡、師資隊伍不健全、『入園難、入園貴』等問題日益突出。同樣,對於民辦幼兒園佔比已高達95%的深圳來說,學前教育成為深圳教育中備受爭議的『最短板』。如何打破這一『最短板』,今年4月出臺的《深圳學前教育發展行動計劃(2012-2013年)》提出,2013年普惠性幼兒園比例力爭達到50%,『每個社區都有一所普惠性幼兒園』,成為深圳學前教育發展的基本政策和任務目標。
隨著近期深圳市首批50所普惠性試點園開始掛牌,一場四兩撥千斤、運用好社會力量達到幼兒園公益化、普惠化發展的改革號角已經吹響。其中,寶安區以13家試點幼兒園的數量居於各區之首。
所謂普惠性幼兒園,是指面向大眾、收費較低、保教質量有保障的幼兒園。對於這些已經先走一段時間的『領頭羊』們來說,家長們的期待是否得以實現?公益性與效益該如何兼顧?已經試點的寶安區普惠性幼兒園能給全面鋪開探索出什麼樣的經驗?
寶安13所幼兒園參與試點
這是寶安五十區一棟由廠房改造而成的幼兒園。采訪時,正值下雨天氣,鋪著彩色塑膠的露天游樂場空空蕩蕩。一群大班的孩子們正圍坐在寬闊的一樓走廊上,由老師帶領著做游戲。
在外人看來,除了大小的區別,這個名為新安崛起第一幼兒園的民辦幼兒園似乎與附近的其他幼兒園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參加過該園10月18日掛牌儀式的家長知道它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深圳普惠性試點幼兒園。
『上個學期的保教費是780元/月,政策要求的保教費標准是800元/月以下。我們的條件都符合要求,所以保教費沒有再調整,但是,我們在活動上當著家長們的面承諾了3年內不漲價。』葉玉瑞,一位入行多年的學前教育工作者是這家幼兒園的園長。現在該園有600多個入園兒童,分成20個班,如果按照每班4萬元的標准,一年可以得到補貼80萬元。按規定,這些補助只能用於改善辦園條件、降低和穩定保教費標准、提高老師工資待遇,不得用於經營者回報。
『我們核算過,在物價不會大幅上昇的情況下,這些補貼可以抵消上漲的成本。』在葉玉瑞所指的成本中,教師工資成為首先上漲的一項。根據規定,在園內工作一年以內的教師最低工資不低於政府公布的當年全市職工最低工資標准的1.5倍,在園工作一年以上的教師最低工資不低於政府公布的當年全市職工最低工資標准的1.7倍。『我們每年都會根據工齡以及物價上漲情況,讓教師工資有一定的漲幅,但是這一次的力度比較大。現在幼兒園老師已經是一年以內工齡的2250元/月,一年以上工齡的2550元/月,骨乾教師可以達到3000元/月。』
相比於廠房改建而成的崛起一幼,世紀星富通幼兒園則是由政府產權配套園轉化而來。去年該集團旗下在深圳的5所幼兒園中,有兩家成為政府產權轉簽的幼兒園,一所在龍華,一所在寶安。在轉為普惠性幼兒園之前,該園的保教費是800元每月,現在是780元每月。
世紀星集團總校校長王麗燕告訴記者,此次作為試點的幼兒園在集團內並不是最大的,室內面積大概1500多平方米,200多個入園兒童,6個班的規模,教職工大概有30多人。『我們各項條件都符合要求,轉化過來是順理成章的事,雖然保教費降得並不多,但確實是讓利於家長了。』對於成本的預期,王麗燕表示,根據相關規定,幼兒園可以根據物價的漲幅有一定的調整,『和政府現在補貼進來的錢算起來差不多』。
一位教育界人士表示,學前教育與其他行業不一樣,在謀得經濟利益的同時,必須考慮到其公益性,『舉辦者的思想很重要,教育不同於房地產等行業,講的是一種細水長流,心態要放好。我們現在的教育,小學到高中這一塊比較成熟,最多問題出現在學前教育這一塊。』
降低價格不能降低質量
『現在的政策對民辦學前教育的投資力度越來越大,雖然不是直接補貼給辦園者,但是辦學條件能得到改善,師資隊伍質量得到提昇,人員穩定,對於舉辦者來說也是一種隱性收益。』葉玉瑞將這一政策概括為家長、政府、投資方的『三贏』。
就在崛起一幼的揭牌活動後,吳瑞珠和一群家長把葉玉瑞團團圍住。吳瑞珠的女兒在這個幼兒園已經就讀了一段時間。『對於家長來說,不漲價當然是好事,但我們擔心舉辦者是否會因此降低保教質量,降低孩子的伙食標准等。政府有關部門必須要監管好,不能讓實際效果與政策背道而馳。』吳瑞珠的擔心是普惠性幼兒園推出後人們普遍的關注焦點之一。
同樣,也有辦園者擔心,如果試點幼兒園弄虛作假、中飽私囊,對其他幼兒園而言就失去了公平競爭的意義,『政府的監管必須要到位,而且要公開透明。』
對於上述問題,寶安區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普惠性的落實情況可以得到有效監管。『比如教師的工資,有沒發放規定的工資、有沒購買社保,這些通過財務賬都可以查到。伙食問題,現在幼兒園都有家長委員會、伙食委員會,家長代表隨時都可以去抽查伙食,直接的監督是最有效的。普惠性不代表低質量。』
據了解,目前寶安區注冊幼兒園共有223所,其中民辦幼兒園有214所。全區通過市規范化幼兒園認定和驗收的比例已達90%。對於明年50%的普惠性幼兒園的推廣,該工作人員表示,需要逐步納入和引導,『寶安區的幼兒園數量多,且人口基數大。不僅是優質的學前教育學位,整體學位也存在不足的情況,需要積極支持和引導社會力量辦學。同時要做好宣傳工作,讓辦園者理解納入普惠性後,辦園條件提昇,師資加強,對於辦園者本身也是受惠的。目前我們全區的幼兒園平均保教費收費是每月690元左右,處於全市中低水平,整體推廣普惠園的基礎比較好。』
雖然不少家長對於『不漲價就是降價』的保教費表示認可,但也有不少家長表示,現在幼兒園的收費中,除了保教費外還有伙食、服裝、書本等費用,『即使是保教費降低到780元,但是所有的算起來也要1000多塊錢,一年差不多也要1萬多塊錢。』一位家長直言,保教費的降低並沒有達到自己的理想預期,他認為,要真正解決入園難、入園貴問題,還得在政府財政投入上加大力度。『政府絕不能缺位,政府在學前教育上應該唱主角。』不過有也業內人士指出,在保質降價實現普惠的發展過程中,也要實事求是,切忌一陣風運動式推進。
是否願意被『收編』觀點不一
並不是所有的民辦幼兒園都願意被『收編』。對於『收編』,一家幼兒園舉辦者就表示,被『收編』後可能各項管理會更加嚴格,『拿人錢手短。到時如果物價上漲了,需要提價什麼的不一定自由了。有補貼固然是好,沒有的話反正自己該賺的也沒少,無所謂。』
普惠性幼兒園試點一經推出,不少關注落在政府產權配套的幼兒園能否回歸到公益性上。據了解,2011年4月,寶安區印發了《深圳市寶安區政府產權配套學前教育設施承辦管理工作實施方案》。根據方案,新的政府產權配套學前教育設施(用作公辦園除外),均要通過公開招標確定舉辦者,中標單位可免費使用政府產權配套學前教育設施。該項改革的最大亮點在於保教費『限價』。在保證辦園資質和辦園質量的基礎上,招標幼兒園設定保教費標准上下限,采取低價入圍中標。對於已有的政府產權配套幼兒園,逐步按照新的標准轉簽新協議,且保教費收費高於850元/月的降低至850元及以下;低於850元/月的,視情況做適當下調。截止目前,寶安區共有政府產權配套幼兒園37所。
『這是寶安區在學前教育公益性方面的改革探索,但是不等同於就是普惠園。』寶安區教育局相關部門負責人表示,雖然政府產權轉簽的幼兒園條件與現在普惠性的要求相符,但並不能劃等號。想要成為普惠性幼兒園,還需要重新申請,而這些也將是普惠性幼兒園的重點發展對象。
在發展過程中先選取一家先試點、隨後在集團內推廣是不少民營學前教育集團的打算。在此次寶安區入選的13家試點幼兒園中,屬於同一集團的松崗金色年華羅田幼兒園和寶貝幼兒園已經雙雙中選。『不排除在明年普惠性幼兒園推廣的時候,我們集團的其他幼兒園也會加入到這個隊伍。』采訪中,不少受訪者均如此對記者表示。
也有知情人指出,並不是所有的民辦幼兒園都願意被『收編』。對於『收編』,一家幼兒園舉辦者就表示,被『收編』後可能各項管理會更加嚴格,『拿人錢手短。到時如果物價上漲了,需要提價什麼的不一定自由了。有補貼固然是好,沒有的話反正自己該賺的也沒少,無所謂。』
『雖然我們在強調不管是公辦的還是民辦的幼兒園,都要兼顧到公益性。但民營幼兒園畢竟是要利潤的,要其倒貼不太可能。』對於這一情況,一位業內人士表示很正常。
王麗燕也坦言,雖然自己下一步會將集團內其他符合條件的幼兒園申請成為普惠性幼兒園,但在南山區的幼兒園不是政府產權配套,房租比較高,現在每個月的保教費是2000多元,按照政府規定的南山區的普惠性幼兒園保教費不能超過1000元/月的標准來綜合考慮,其中差額太大,這一家將不會申請轉化成普惠性幼兒園。
補貼等政策不能『一刀切』
就在不少幼兒園在掂量自己要不要申請普惠性試點時,對於李蘭來說,這卻是一塊想吃而吃不到的『肉』。在新安一家200人規模的幼兒園,記者見到了該園的辦公室負責人李蘭。除了一小塊空地是游樂場,幼兒園主要是在二樓,雖然乾淨,但是陳舊的設施和裝修顯得很有些年頭了。
『我們這個園是老園了,已經辦了10幾年。現在幼兒園一個月550元的保教費,200元每月的伙食費,做得都是附近低收入打工者的生意。這個價格算是比較低了。』指著門口的一小片空地,李蘭告訴記者,現在幼兒園任何等級都沒有,『只是最基本的規范化辦園,這些條件夠不上衝級。』
對於普惠性幼兒園4萬—6萬元的補貼,李蘭認為能有效提昇幼兒園的整體素質。『但如果要拿到這筆補貼需要一定的規模和檔次,我們可能不一定夠條件。』『雞和蛋』的問題困擾著李蘭這樣的民辦小園,其難度在於,如果想換取更多的政府扶持,需要先期的成本投入改善質量。『幼兒園的經營收益現在略有盈餘,但是如果要大規模改善條件,就沒有這個餘錢了。』李蘭告訴記者,自己的老板也曾經想走較為高端的路線,找一個高檔的社區提高幼兒園的檔次,但是最終因高達七八十萬的先期投入而作罷。
對於普惠性幼兒園明年50%的推廣,李蘭認為,對於像自己這樣檔次不高的幼兒園會帶來一定的衝擊。『雖然現在離普惠性規定的價格還算是有點距離,但是如果我們的房租、人力成本、孩子們的讀本等經營成本不斷上昇,這個差距將會不斷縮小,屆時可能會對生源造成一定的影響。』不過李蘭也認為,只要還有一定的差距,自己這種類型的幼兒園還是會有相當的生存空間,『對於一些低收入家庭來說,能少一百是一百。』
實際上,類似李蘭的擔心並不孤立。普惠性幼兒園是『中間大,兩頭小』,還是『保基本』的爭論一直存在。『普惠性幼兒園不能只扶優不扶差。』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願意進來、承諾價格穩定的規范化幼兒園都應該有機會享受這一政策,『否則的話將會造成新的不均衡。不過在具體的補貼政策上,可能要有區別對待,不能搞一刀切。』對於這一點,區教育局有關工作人員解釋,市一級的普惠園試點對幼兒園的評估等級做了一定的要求,到了明年的推廣階段,凡是符合規范化及以上水平辦園的幼兒園都將有機會納入申請范圍。
對於普惠性幼兒園的補貼,王麗燕則認為,如果普惠性幼兒園進入推廣階段,補貼方案要做得更加細化一些,『同樣質量的幼兒園,如果保教費不一樣,是否能夠有所區別對待,劃一條線,比如保教費是800元的補4萬元,那麼500—600元保教費的是不是可以考慮比4萬更高一點補貼?』
要加大幼師隊伍
培養力度
-相關
要加大幼師隊伍
培養力度
『學前教育業是吃青春飯啊。』葉玉瑞,這位入行多年的學前教育工作者對著記者感慨不已,她把25歲總結為這個行業的一個分水嶺,『到了這個年紀,很多要結婚生子的乾脆就直接辭職了。』
流動性大的背後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待遇低無疑是其中最為關鍵的。李蘭告訴記者,隨著深圳最低工資的調整,該園的工資也上漲到現在接近2000元的水平,但是最多只能招到專科生或者是中專生。『本科生是不願意來的,而乾得好的我們也留不住,乾兩年都跑到待遇比較好的幼兒園去了。』
差的民辦幼兒園比不上實力強的民辦幼兒園,辦得好的民辦幼兒園又拼不過公辦幼兒園,成為該行業的普遍現狀。最近網絡上瘋傳的『虐童事件』,更是將質疑的矛頭指向這一群體。『現在市民家裡請個保姆也要兩三千元,低工資能給孩子們找到什麼樣的老師?』這種疑問埋在不少家長的心裡。『有關部門應該踏踏實實地做一些調查研究。究竟老師、伙食、場租等各個部分的成本是多少?收費用在哪裡?真實的利潤又有多少?要保證老師的正常所得。』一位網友如此表示。
一組數據顯示,今年學前教育專業畢業生不到25%從事幼教,沒有好的保教人員就沒有好的學前教育,保教人員沒有尊嚴,學前教育就沒有尊嚴。對此,有教育界人士建議,應設定幼師行業最低工資標准,『起碼應相當於全市最低工資1.5倍,達到3000—4000元左右。』
一方面是職業吸引力在不斷降低,一方面是整體的隊伍素質確實參差不齊。王麗燕在學前教育領域30多年,沒辦教育機構之前在公辦、民辦學校都呆過。『以前是最優秀的尖子生考師范,學足三年,各方面要求都很嚴格。現在缺乏專業的培養院校,不少職校幼師專業的學生學個一年半就去實習,寬進寬出的培養模式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現在的幼師隊伍素質參差不齊。』
對此,王麗燕提出,深圳的民辦學前教育十分發達,對學前教育的師資需求很大,完全可以建立一所學前教育的師范學校,『政府對教育的投資是必要的,整天喊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老師是最重要的。』
對於學前教育老師的職業上昇渠道,王麗燕則坦言,集團化的教育機構內部成長空間相對較大,否則就只能借助於外部的流動。但是管理層的崗位畢竟有限,進入不了管理層的優秀一線教師也應該贏得自身的發展。王麗燕告訴記者,自己的幼兒園現在摸索星級教師辦法,『比如設定為5星,達到什麼星級就可以拿到什麼樣的待遇,即使不做管理者,但是專業過硬,也可以做到收入不低於園長、助理。讓大家有一個上昇的渠道。』
對於此次普惠性幼兒園試點,不少受訪者都表示,此舉將有效推動師資隊伍的提昇,『最近兩年民辦幼兒園老師的培訓機會越來越多,加上現在政府的有關補貼,從國家到省市區的政策釋放出明顯的學前教育春天要來的信號。』一名幼兒園園長表示,面對這一形勢,作為幼教老師的自己也要努力提昇素質纔能獲得更多的機會。
南方日報記者柳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