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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海傑最近,市面上問世了一款著名指揮家卡洛斯·克萊伯的傳記片DVD《了無痕跡》,對生前飽受爭議的謎一般的克萊伯,展現出了“冰山一角”,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立體的克萊伯。
說到卡洛斯·克萊伯,必定繞不開一個人:他的父親埃利希·克萊伯。老克萊伯在當時是與福特文格勒、托斯卡尼尼齊名的指揮家,名聲顯赫。當18歲的小克萊伯對父親說,他也想當指揮,老克萊伯不屑一顧:有一個克萊伯就夠了,他把兒子送到蘇黎世去學生物。一年後,兒子回來了,對父親還是說同樣的話:想當指揮。見兒子如此執着,父親終於同意。老克萊伯去世時,小克萊伯26歲。知子莫若父,老克萊伯在臨終時承認,兒子在指揮上很有天賦。
卡洛斯·克萊伯的性格,從他與父親的關係上可見端倪。他既極度自信,又極度自卑;他竭力模仿父親,盲目崇拜父親,只要是他父親指揮過的作品,就總覺得自己不如父親,甚至爲此而放棄已經準備的演出。其實,他與父親在指揮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當人們告訴他,你指揮得很好,並已超過你的父親,但他總是不信。縱觀他的一生,指揮的曲目量少,可能與此有關。當然,也與他嚴於律己、追求完美有關。
他是如此的渴望當指揮,但一旦如願,他又馬上厭倦了,打電話給姐姐維羅尼卡:我受夠了,我不想做指揮了。但不做指揮,我又能做什麼呢?
難怪他的同事們疑惑了:他既是一個指揮天才,卻又經常想放棄指揮;當他沮喪時,會感到一無是處;當他順利時,又是舞臺上最開心的人,開心得忘形。
別的指揮家也許是將指揮作爲一種職業,一項功成名就的事業,而他卻是作爲一件開心或不開心的玩事。這看似不可理解,其實是源於他的理念,這樣的理念主要來自於中國的莊子。克萊伯非常喜歡讀莊子的書,莊子逍遙人生的哲學對他影響深遠。他認爲,“一個人不應該在生活中留下痕跡,要了無痕跡。”所以,他不喜歡拋頭露面,不喜歡與媒體打交道,不喜歡喧囂與熱鬧,不喜歡與達官貴人交往,比如,能在拜羅伊特藝術節上登臺指揮,是多少指揮家夢寐以求的,儘管他曾接到邀請,但從不受命。
他晚年隱居在斯洛文尼亞的山間村落,很少外出指揮。儘管這時候他的指揮藝術已爐火純青,儘管邀請他演出的名團接連不斷,但他似乎都不動心。現在,我們知道了,他的鮮少露面,一是因爲疾病,二是因爲他感覺很難達到自己理想的藝術標準了。面對疾病和日趨老去的身體,他的態度又是與衆不同。他晚年患前列腺炎,但不肯醫治。他不願面對老年和疾病,他感覺此生的使命已經結束,他已到了另一個世界,只是身體還在這邊。通常人們都認爲生命是寶貴的,必須要善待生命,有病就治,儘量延長生命,但他不認爲如此。他覺得一個人奉獻了一切,做了一切,生活就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這又歸到了前面,歸到了他的人生觀:逍遙空靈,了無痕跡。
然而,世間充滿辯證法,卡洛斯·克萊伯不想留下生命的痕跡,但世人卻對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