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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志願者陸風(右一)的陪同下,張玉(左二)和老伴,帶著兩個孫子,接受記者采訪 |
“假如8年前,在羊圈相遇的那一刻,自己不曾將手伸向那個女人,如今,家裡的生活會不會簡單一些?至少兒子不會感染上艾滋病,也不會有2個感染艾滋病的孫子。”午夜夢醒時分,58歲的張玉心頭常這樣想。
張玉說的那個女人,是一個被拐賣的越南女子,後來連同她的孩子一起,被張玉領進家門。越南女子成了兒媳婦,並產下一子。
可之後,噩運接踵而至。6年前,這個越南媳婦疑似感染艾滋病去世。今年6月、7月,張玉的兒子和兩個孫子相繼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這個原本就貧窮的家,一下子陷入了風雨飄搖中。
前天,在防艾志願者的陪同下,張玉和老伴帶著2個孫子,向記者講述了這悲情的遭遇。
家境貧窮從羊圈裡買來越南媳婦
前天清晨7點,南安市翔雲鎮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大多數人外出打工,村裡僅剩下老人們。張玉和老伴准備著早飯,准備一會兒到村口搭車。
張玉家是一座平房,前兩年,親戚們看這一大家子可憐,出資幫忙蓋的,簡單粉刷完就搬了進來。
兒子阿坤照例吃完早飯,就往房間裡躲。今年6月份開始,阿坤每天生活幾乎都是這樣。
看了看躲進屋的兒子,張玉搖了搖頭,和老伴帶上兩個孫子,准備出發去泉州市區,班車在蜿蜒的山路盤旋,到泉州市區要1個多小時。
一個多月前,小孫子小東得了肺炎,得到泉州市區復診。好在小東的情況還算恢復得不錯,張玉一顆揪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之後,接受了本報記者的采訪。
這個淳朴的農村婦女,講起自家的故事,輕描淡寫。大兒子阿坤24歲那年,娶了妻子,給這個清貧的家添了幾分歡樂。只是好景不長,嫌家裡窮,沒過多久,媳婦就外出打工,從此不見蹤影。7年後,阿坤和媳婦辦了離婚。
盡管遭受挫折,做著雜工的阿坤並不自棄,努力掙錢。2年後,尋思著還是得給兒子尋一門親事,張玉四處找人打聽。最後,在附近英都鎮,聽說有一個越南女子要賣,張玉便隨中間人去看。
張玉回憶說,第一次見兒媳婦時,她被關在一個羊圈裡,眼神滿是絕望,角落裡還有一個1歲的男嬰在哭。男嬰看見張玉,一直往她身上爬。
“我摸了摸額頭,很燙,估計是病了。”張玉說,雙方語言不通,羊圈裡的女子跟她拼了命地比劃,估計就是求她救救那個男嬰。
看著男嬰,張玉心軟了,抱著他去附近診所看了病。就這樣,張玉跟娘家大哥借了2萬元,把越南媳婦和大孫子領進了家門。
婚後,擔心越南媳婦嫌家裡窮跟人跑,張玉對兒媳婦特別好,婆媳間關系維持得特好。
婚後第二年,媳婦生下孫子小東。沒想到,小東生下來不久,兒子阿坤出了車禍,因沒錢治療,最後,阿坤落下腿腳不便的毛病。不過,媳婦並不嫌棄,照顧得十分周到。張玉心想,一家人慢慢打拼,苦日子要熬出頭了。
媳婦病逝一家三口查出艾滋病
只是,禍不單行,小東出生纔8個月,媳婦就病得特別嚴重,卻怎麼也查不出病因。久治不愈後,在小東1周歲後,她終於撒手離去。媳婦去世後,阿坤也沒什麼心思再娶,靠著打工,艱難地維持著家裡的生活。
今年6月,阿坤身體開始不舒服,手上、身上長了很多?疹。到許多醫院看了半天,也沒查出什麼問題。有一次,張玉無意中跟當醫生的親戚說起越南媳婦死前的癥狀,親戚建議讓阿坤查查HIV這個項目。不久後,阿坤便確診感染上艾滋病。
艾滋病,對於這個陌生詞匯,張玉並沒有意識到嚴重性。直到醫生說會傳染,張玉纔開始慌了,帶了兩個孫子來檢查,最後在南安市疾控中心確診下,兩個孫子也感染上艾滋病。
張玉說,對比媳婦的不明病因,還有一家三口的癥狀,她纔發現,這一切應該都源於8年前自己的那個決定把越南媳婦領進了家。
媳婦遺言地瓜稀飯也要養活兩個兒子
老實巴交的丈夫,骨質增生,本已不能乾重活,兒子和孫子又得了這個“會死人”的病。張玉覺得,天都要塌了,整天吃不下睡不著,連路都走不動,一下子瘦了30多斤。這個淳朴的家,怎麼也沒想到,艾滋病,會跟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
日子還是要過,在親朋好友的鼓勵下,張玉也只能橕了下來。只是,一傳十十傳百,村裡猜測、異樣的眼神多了起來,連小孩子要跟孫子們一起玩,也立即被家長喝止,甚至有家長向學校老師告狀。
盡管不知道這病的嚴重性,但這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死死地捍衛著這個家,一刻也不放松,也不敢跟人傾訴。對於當初的那個決定,張玉也曾後悔過,但更多時,並沒有時間讓她想太多。
張玉說,媳婦在自己家呆了不過2年8個月的時間,被四處販賣的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臨終前,媳婦死死地拉住張玉的手,說自己死後,丈夫最苦,婆婆第二苦,但希望無論如何,不要賣了孩子,步她的後路。“地瓜和稀飯,也要養活他們。”
幫扶度日一家人未來很迷茫
艾滋病在張玉看來,只知道個大概,會傳染,但怎麼個傳染法,她並不知道。心裡也會怕,但還是每天哄著兩個孫子吃飯、睡覺。只是,如今這樣的家庭,讓她不敢輕易在村裡走動,擔心對別人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些事一直憋在心裡,很難受,從不敢向村裡人講,向你們說出來,舒服多了。”張玉說。“這是我們的命運,遇到了也沒辦法。”張玉的丈夫在一旁,抹著眼淚接過話說道。
讓張玉和丈夫欣慰的是,女兒和女婿一家特別支持她。特別是女婿,還特地帶了小孩過來與孫子們一起玩,說“管吃飽”,讓張玉不要想太多。
前不久,泉州“愛之城堡”防艾志願者組織也與張玉對接上,志願者陸風幫忙聯系了疾控部門和愛心人士,兩個孫子接下來可以享受“四免一關懷”的政策,免費服藥。每月,愛心人士還捐贈350元費用給這個家庭。
張玉說,自己和老伴種了一點地瓜和玉米,每月還有300元的低保,加上女婿的接濟,維持溫飽不成問題。
雖然兩個孫子也大概都知道自己有病,但年幼無知的他們,沒有病狀,看上去跟普通孩子無異,一樣的天真無邪。
只是,對於兩個孫子的未來,對於全家人的未來,這個年近六旬的農村婦女,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