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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驅車去黃河故道。透過車窗所見田間、地頭、路邊、溝壑,多是掛滿枝頭的紅柿子。崢崢虯枝上,不見了綠瑩瑩的葉,只有那垂下頭來,任風吹、任霜打的柿子,紅得那麼耀眼炫目、紅得那樣鮮活神韻。
柿子是我小時候最喜愛的水果,那時蘋果、梨只有園藝場、果園場栽種。其他鄉鎮只有“學大寨、趕郭莊、深翻地、廣積糧”的份。誰要是種植經濟作物,就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記得曾拿着5分錢去趕集,買上3個柿子,一個一個剝去皮,一口咬下去,頓時一股甜香味在舌蕾上綻開。腮頰兩邊,被柿肉染紅了,嘴裏還自言自語:“好甜!好香!”
如今老家宅基地上,老房子後面還栽有七八棵柿子樹。每逢老家有喜憂事,我定要去送一份禮。然後拐到老房子邊,前後、左右轉一圈。老房子,牆裂瓦爛,大門進不去了,因爲鎖生鏽了。門旁邊的兩棵老槐樹,樹枝枯萎了大半。只有那七八棵柿子樹,枝繁葉茂,越長越旺,滿樹的葉子綠油油的;晶瑩剔透的小柿子,羞羞答答、藏藏掖掖,讓人不仔細找都發現不了。
不知是陰錯陽差,還是別的原因,我就是沒有吃到我家樹上成熟的柿子。平時爲工作、爲生活忙個不停,等我抽時間回老家,找兩個讓我垂涎三尺的紅柿子時,卻怎麼都找不到了。
說實話,近幾年是沒有吃過柿子了。前幾天,朋友打電話說,北京來了個名畫家,讓我陪一下。當時,我在外地參觀,回來後聽說畫家還沒走,就去見他。一看是老熟人,握手擁抱。10年前,他來過一次,我負責接待。當時他給我畫了一幅六尺的畫,全是紅紅的柿子,枝條彎彎,果實累累。整幅畫紅彤彤的,我喜歡至極。想起那時他還不到40歲,就是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還兼職一所大學美術系教授。當時他年輕好勝,傲骨凌人,喝酒大碗,豪情滿懷。時光流逝,一晃十年過去,他變得沉穩了,畫案前靜心作畫,沉默寡言。所畫作品多是四尺長條,我說再畫幅六尺給我,他說不可能了。
他來到我們皖北小地方,朋友領他去見了我們這裏的畫家薛先生。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被先生的作品震撼了,誇讚其作品以書入畫,氣勢雄渾,水墨淋漓,輕鬆隨意而不造作,章法獨具匠心而不露人工痕跡,能容前賢之長,又多標新立異之舉。
他站在一棵柿子樹下,凝視着紅紅的柿子,自言自語:“色勝金衣美,甘逾玉液清。”我們喊他進房間吃飯,他還戀戀不捨地望着那樹上滿枝的柿子,感慨說:“越是成熟越彎腰呀!我知天命,才領悟到自己至今還是個學生。”
民間有句俗語:“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霜降已過,惹人喜愛的柿子,應是攤主們將其一隻只排列整齊,置於水果攤上,大量上市的時候了。我在街上尋找着擺在攤上紅紅的柿子,急不可耐地想拿在手裏,揭開一個紅紅的小口,“吱”地一聲吸進去,讓腮頰兩邊被柿子肉又染成紅紅的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