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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現身派出所二樓的樓梯口,身材單薄,表情青澀,像一個剛剛走出校門的見習民警,與事件主人公的神勇似乎有點兒不符。12月6日,在廬江縣公安局白湖派出所,陳宇和他的戰友們向本刊記者講述了與逃犯在省道上演的『生死時速』。
警察陳宇
是電線杆『關』上了車門
『11月30日下午,5時23分46秒,我們兩輛警車一前一後停在逃犯劉某的寶馬轎車旁,他的車子沒有熄火。4秒鍾後,寶馬車開始向後倒,撞到了我們的警車。車裡坐著派出所的金生副所長、同事周美奇和我。』陳宇在事發後調看了監控視頻,令他本人也吃驚的是,在23分56秒,他的身體已全部進入寶馬車內。
『看了監控錄像纔知道,我進去以後,寶馬車加速越過馬路牙,衝上人行道,車門撞上了一根電線杆。是電線杆「關」上了車門。』陳宇查看了收繳後停在派出所院內的黑色寶馬車,右後車門上赫然一道半尺多長的擦痕。
當時,攔在前邊的警車上跳下來的民警叫吳天舒,抵在後邊的警車上跳下來兩個民警——周美奇和陳宇。吳天舒和周美奇二人分別試圖打開寶馬車前邊的兩扇車門,但是,車門緊鎖。而陳宇拉開了右側的後車門。『我看見陳宇的身子纔進去,車門就撞上了電線杆,我一驚,不知道他會不會被車門夾傷。』副所長金生那時坐在警車的駕駛室內,他眼睜睜看著寶馬車載著陳宇,繞過前邊那輛警車,飛速衝進了省道『軍二路』上的車流。
逃犯劉某
那就跟我去海角天涯吧
『我們不知道車裡是什麼狀況,不知道逃犯的車裡有沒有同伙、有沒有凶器,一切都無法預料。』金生回憶說,另一輛警用瑞虎車已經開始全速追趕寶馬,他一邊驅車追攆,一邊讓周美奇向110指揮中心匯報,在前方設卡攔截。
8天前,也就是11月22日,徐州24歲的民警黃昇犧牲在追逃路上。而現在,金生為陳宇捏了一把汗。
陳宇進了逃犯的車子,纔發現副駕駛座上坐著一位五六十歲左右的婦女,她懷裡是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女孩。未及細想,陳宇從前排座位中間擠過身子,伸手抓住了方向盤。在接到抓捕任務時,他聽金所長簡要介紹了逃犯劉某——有犯罪前科,出獄後涉嫌詐騙,被祁門警方列為網上逃犯。但他當時不知道的是,31歲的劉某有13年駕齡,持A照,曾經在白湖農場開過幾年車。
軍二路是雙車道,車多,有不少大卡車,而寶馬車時速已達170公裡,在車流裡左衝右突。『我勸他立刻停車自首。我說,你犯的事不是很嚴重,犯不著這麼玩命。』他看了看婦人懷中的嬰孩,『小女孩盯著我,不哭不鬧,很可愛。車窗外一排排樹飛速閃過,稍有不慎,車子就可能撞上樹,或者撞上其他的車子。我就說,你自己倒是無所謂,你看看這孩子,多可愛,你捨得讓孩子跟你一起遭罪?』
這句話起了作用。『你放我一馬,給我7天時間,等我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就去自首。』劉某終於開了口。
『沒有條件,現在就停車。』
劉某依舊開得飛快,『好,既然不給機會,那就跟我去海角天涯吧。』
『3天,3天行嗎?』那婦人也央求。她是劉某的母親。
車子已經開到裴崗大轉盤的近前。機會來了,陳宇看見一輛運樹的大貨車橫在前邊,正緩慢右轉,車尾拖著長長的松樹。寶馬車不得不減速。
機會稍縱即逝,陳宇猛力將方向盤向左一打,車子逼近大轉盤,而恰在這時,瑞虎車已追至近前,瞬間攔截在寶馬車的右前方。劉某慌神的一剎那,陳宇果斷按下『START/STOP』鍵,車子熄火,劉某束手就擒。
從白湖機關小區到裴崗大轉盤,大約5公裡。而從寶馬車加速逃跑,到陳宇將其果斷迫停,僅用了大約2分鍾。
警察父親
兒子成熟了
這驚險的2分鍾,令陳宇的父母失眠了整整兩夜。陳華是巢湖市公安局夏閣派出所的教導員。事發後的第二天,他從內部信息網上看見了關於這次抓捕的文章,『我是既緊張又激動。』
緊張的是寶馬車速太快了,讓他無法不後怕;激動的是,『看來兒子的智慧還是可以的。』
陳華撥通了陳宇的電話,仔細詢問了當時的經過。他感覺到,兒子成熟了。
陳宇是獨子。在陳華看來,兒子善良,話不多,但是有主見。2008年大學畢業後,陳宇通過考試進入公安隊伍,與父親從事相同的職業,後來又娶了一個警察妻子。『他始終生活在警察之家,耳濡目染公安的事情多了,也許有那麼一份沈著和鎮靜。』
但是,對於陳宇的母親秦女士來說,兒子的作為讓她無法不後怕。整整兩夜,這個母親無法入眠,想想就後怕得哭起來,而陳華則在一旁不停勸慰,『警察是一種高危險的職業,如果你只顧自己的安危,就無法保證群眾的安全。』
犧牲在追逃路上的徐州民警黃昇,陳華也是知道的。他的反應是,『從事警察這個職業,這樣的犧牲是光榮的。但對於為人父母者,悲莫大焉,痛莫大焉。』
而令他欣慰的是,在戰友的密切配合下,抓捕成功了,兒子有驚無險。
警察妻子
那是警察的本能反應
12月2日,陳宇結束了兩天的工作後回到家,告訴妻子汪娟,『我們前天抓了個逃犯,我上他的車勸他自首,後來他就自首了。』陳宇說得輕描淡寫,汪娟也沒放在心上。
小夫妻聚少離多,因此有一個約定,在家不談工作。『抓了個逃犯,對於基層民警來說,這實在不算個什麼事。』
但是在星期天上午,汪娟遇到了當時駕駛瑞虎車追趕的那位駕駛員,聽他說起了當時的險況,『寶馬車時速超過180,瑞虎壓根兒就跟不上,而你老公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和武器。』汪娟這纔害怕起來。
她找陳宇問,『你當時就沒想到危險嗎?』
『沒有,來不及想。』
『你怎麼著也得考慮一下自身安全啊。』
『我只想著勸他自首了。』
陳宇平淡的兩句話,令汪娟很快釋然了。『那應該是他當時的本能反應,職業素養內化成的本能反應,如果換成其他民警,一定也會這麼做的。在那樣緊急的時刻,你無法找到一個萬全之策。』
假如重來一次,由汪娟替陳宇做出選擇,『也會讓他那樣做的。』汪娟說。『這是職責。』
派出所長
忠誠,絕非嘴上說說
事發後第二天,所長張旭華把頭天參與抓捕的所有人員召集起來,開會做了個總結。
『這次成功抓捕,展示了我們的同志有斗志,士氣旺,協調好。但是,也有需要反省的地方。我不希望他們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我希望我的兄弟們都是安全的,每天都能平安回家。』張旭華說,他曾經的一個同事在一次抓捕中受了重傷,後來組織上給他記了二等功。『與個人的生命相比,立功顯得無足輕重。』
但是,『與群眾的利益相比,與社會的安寧相比,警察自身的安危,又退居其次了。』張旭華內心的矛盾,溢於言表。有人用『勇』評價陳宇的行為,也有人用了『智』這個字,而張旭華給出了一個『忠』字。張旭華說,『這短短的兩分鍾,離不開智和勇,但是究其根本,是忠誠使然。忠於人民,忠於法律,忠於職守,我們的民警絕非僅僅是嘴上說說。』李曼
事件鏈接
11月30日下午5點多鍾,廬江縣公安局白湖派出所獲取信息,祁門縣警方網上追緝的逃犯劉某正在白湖機關小區門口與家人會面。劉某駕駛一輛黑色寶馬車,計劃看一眼女兒後就駕車逃離廬江。
白湖派出所出動了兩輛警車和5名民警,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飛車追緝,最終迫使劉某歸案。
劉某,曾獲刑入獄,2010年出獄後再施詐騙,被祁門警方上網追逃。
據了解,劉某負案至少3起,涉案價值近25萬元。
延伸閱讀
2012年11月22日,徐州市公安局子房派出所民警黃昇與同事駕車前往山東濱州偵辦一起詐騙案件,遭到逃犯劉某及其親友的追殺,黃昇不幸犧牲,年僅2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