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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贛南采茶歌舞劇院演出的《八子參軍》劇照,該劇由溫何根編劇,張曼君任總導演,鄧德森任執行導演,作曲尹文華、劉洪忠,舞蹈編導譚曉洪,由李莉、楊俊、易曉艷、餘志堅、楊明生、羅潤華等主演。
江西贛南采茶歌舞劇院創作演出的贛南采茶戲《八子參軍》對我來說,是一個新鮮的劇種詮釋一個『古老』的故事。說它古老,是因為那一段時光已經過去大半個世紀,早已沈入歷史。
此劇描寫的是當年工農紅軍第五次反圍剿時的一段真實故事,應屬當今所謂『紅色題材』。說的是一位贛南母親楊婆婆,為保衛已經分得的賴以活命的土地不再得而復失,為感恩分給她土地的中華蘇維埃政權,在『擴紅』運動中,毅然送八個兒子參軍。在血與火的戰場上,八個兒子全部犧牲,母親依然挺立贛南大地,期盼著勝利最後到來……
若問,這樣的題材會不會過時?不會,我以為。和不朽的『紅岩魂』一樣,這類題材永遠不會過時。事實為證。以遠的作比,大宋與金逐鹿中原的戰爭過去近千年,交戰雙方早已不復存在,但產生於那場戰爭中的一曲岳飛的《滿江紅》傳唱至今,並將流傳千古。與此相同,還有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近的作比,人民公社生產隊沒有了,李准筆下的『李雙雙』卻留下了。這些作品或寫出了可以穿越時空的浩然正氣,或塑造了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紅色題材』無疑會代代傳承下去。采茶戲《八子參軍》在這條創作道路上,取得了可喜的成就。
戲中,八個兒子個個戴著媽媽親手縫制的紅色肚兜,肚兜裡面兜著家鄉的紅土,告別母親,奔赴戰場。激戰中,先是七個兒子壯烈犧牲,部隊領導讓僅存的老八回家照顧母親。母親用棍棒驅趕小兒再回戰場。就在這棵獨苗老八重返戰場的前夜,他的未婚戀人蘭花姑娘,毅然提出與他完婚圓房,並大聲宣告:要為紅軍『留種』!一霎時,震天震地的婚慶吹打,響徹激戰前夜操辦喜事的山村。而後,獨子老八犧牲在長征路上——已如願懷孕紅軍『幼仔』的蘭花,攙扶光榮母親,目送紅軍遠行,奪取整個中國。
觀戲的感覺是,悲而不哀,悲而不傷。舞臺上深情的歌,豪邁的舞,無不體現著昂揚奮進的壯美。對紅軍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有人這樣說過:路線是錯誤的,英雄是悲壯的!誠然,失敗的是戰爭,勝利的是民意,存留的是英雄。『蘇維埃』地盤喪失了,遂有浩浩長征,催生出一個『人民共和國』,一次偉大的『涅槃』。
戲中的點睛之筆,當屬那首《懷胎歌》。那是一首流傳已久的贛南民歌,十分形象地描摹女人十月懷胎之情狀。在劇中,這首舒緩安祥並伴以優美舞蹈的民歌,始終與鐵血男兒的踴躍參軍、生死搏斗、壯烈犧牲、無盡哀思、乃至母親盼子團圓的幻想相伴隨。白發母親唱念此歌,又一個小母親蘭花如接力般亦步亦趨地唱念此歌。致使,生—死—生,就這樣莊嚴地連在了一起。一邊是艱辛的生命的催生,一邊是瞬間的生命的消亡。讓人們直觀地想到,在必要的時刻,作出必要的犧牲,也許或肯定是必要的,但從根本上鏟除這種吞噬生命的人禍——戰爭,更肯定是十分必要的。憑吊往昔,珍惜今日,警示未來,為正義而參戰。戲在這裡突顯了一個對人生的大悲憫。這也許並非創作者的初衷,但不妨引人如此領悟,形象大於思維。一首《懷胎歌》的引入,為戲添彩,使主題深化,於此既可見創作者的良苦用心,又可見創作者對民間藝術素材的深入探尋。沈睡的『自在』狀的藝術素材,一旦進入了有心人即創作者的藝術『自覺』,便倍感神奇。
戲的創作風格,既寫實,又寫意,做到虛實相生。戰場上的激戰,勇士的犧牲,是大寫意,『疏可走馬』;母親育兒的艱辛,思兒的牽腸,失兒的痛徹,幻想兒子歸來的癡迷之狀,以及小情人戰前的惜別,是工筆,『密不透風』。編劇溫何根和從創作伊始便參與編劇的總導演張曼君都是在這塊紅土地上長大的地道的贛南人。與贛南大地母子連心,自不侍言。對劇中要表現的人和事,他們多年以來,直接『耳濡』,間接『目染』。進入創作過程中以後,作為本地群藝館長的溫何根對其所用的民歌藝術素材,俯拾即是。而作為現今劇壇當紅導演之一的張曼君,本就是以演出采茶戲而獲『梅花獎』起家,改做導演後,兩度入中戲深造,復『周游列國』,而今服務桑梓,重拾『采茶』,更是左右逢源。於是,在當地有關人士的支持下,他們和整個創作集體,把這出原為紀念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立80周年的『命題作文』,打造成藝術品和傳世之作,為創作這類作品提供了可資借鑒並值得總結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