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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走訪中記者發現,專業老師的稀缺直接導致了音體美課程的授課質量。在沒有專職任課教師的學校中,音樂課幾乎都是歌曲欣賞課,美術課成了老師能畫什麼教什麼,而體育課則變成了做操課或是跑步課。“開足開齊課程倒是沒問題,可是我們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授課效果跟專業的老師根本沒法比。目前國家大力提倡實施素質教育,如果連老師都沒有,又何談素質教育呢?”採訪中,某涉農區縣的一名小學教師坦言。但即使是這樣,幾乎所有被採訪的學生還是一致表示,自己最喜歡上的課就是音樂、體育或是美術課。
近日,教育部體衛藝司司長王登峯公開表示,全國體育教師缺編達到30萬,一些農村學校或邊遠地區的學校,甚至沒有專職體育教師。他認爲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還做不到配齊體育老師,體育老師的問題非常嚴峻。而事實上,在本市涉農區縣,特別是小學教育階段,缺少的不僅僅是體育老師,音樂、美術等學科的老師也是相當匱乏。近日,記者走訪了薊縣、靜海、寧河等地的多所小學,試圖找出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
走訪
農村小學普遍沒有專職音體美教師——
無奈的“走教”“包班”
音樂老師的另類“課間休息”
在本市部分涉農區縣,有着這樣一羣特殊的老師。上課、下課鈴聲響起時,她們不是穿梭於各間教室,而是騎車穿梭於鎮上的多所學校之間,被大家稱爲“走教”老師。爲了保證開足開齊課程,讓農村孩子可以享受到跟城裏孩子一樣的優質教育,許多“走教”老師每天都要奔波於2至3所學校之間。靜海縣唐官屯鎮大張屯中學的音樂教師牛學梅就曾是這些“走教”老師中的一位。
作爲當時鎮上唯一一名“科班”出身的音樂老師,牛學梅除了要負責自己所在中學的音樂課教學任務外,還要負責學校周邊兩所小學的教學任務。每週有兩天時間,上午10點25分,當大張屯中學教學樓裏響起清脆的下課鈴聲後,剛剛爲八年一班上完音樂課的牛學梅,就會手捧教科書和示範磁帶,快步走出教室,直接下樓進車棚,騎上電動車,向1.5公里外的趙官屯中心小學騎去。下午,還要再到靳官屯中心小學上課並要負責輔導樂器興趣小組的同學們練習。作爲一名已經“走教”多年的老師,牛學梅早已習慣了這種獨自騎行在鄉間小路上的“課間休息”,並自嘲喜歡這種另類的健身方式,但是靜海縣教育局一位工作人員卻無奈地表示:“實行‘走教’,真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開足開齊課程,儘可能地保證學生的學習。”
教師缺編下的各種“創新”
爲了不耽誤學生們的課程,涉農區縣的教育主管部門推行了許多類似於靜海縣讓音體美教師“走教”這樣的無奈之舉。例如薊縣的不少小學,讓班主任負責這個班裏學生的絕大部分課程,甚至是所有課程的授課任務,即所謂的班主任“包班”制度;寧河的大部分農村小學,音體美老師都由其他老師兼任。而造成這些現象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農村音體美等“小”學科專任教師的匱乏。“一般每天都要上4至5節課,早上有訓練課,上午課間操和下午最後一節的課外活動也要組織,許多時候我一天都進不了辦公室。”一位在學校裏負責教九個年級體育的老師說。
教師資源不足一直是困擾着農村教育的一大難題。從事農村教育事業幾十年、在薊縣出頭嶺鎮下莊中心小學擔任校長的趙洪福說,如今城市裏的孩子都在爲了報繪畫,或是樂器、網球等哪一個輔導班而苦惱,而在我們農村,這些只能是孩子們的奢望。趙洪福所在的下莊小學共有272名學生,可實際在編教師只有10人,即使加上目前在校的兩名支教老師和4名代課老師,這所擁有着10個教學班的農村小學也只有16名老師。在這裏,無論是黨總支書記、校長還是德育主任、後勤主任,都身兼幾個班的教學任務。在這種情況下,爲了優先保證語文、數學等學科的教師資源,學校迄今爲止還沒有一名專職的音體美教師,而這些課程幾乎都由班主任“包班”完成。
探究
是什麼讓農村學生望眼欲穿?
198人爭25個崗位 並非大學生不願“屈尊”
說到農村音體美教師匱乏的原因,不少人都存在着思想誤區,認爲是“現在的大學生都不願到農村工作了”。“學習音體美專業的大學生,心氣兒都高着呢,放着城市裏不呆,誰願意到農村來當個小學教師啊?”採訪中,一位農村小學班主任說,而她的觀點也代表了大部分農村教師的想法。然而經過記者的調查走訪,事實並非如此,農村音體美教師資源的稀缺不是因爲大學生不願到農村工作,相反,在就業形勢依然嚴峻的大背景下,有着“鐵飯碗”之稱的教師工作很受大學生的青睞。
根據靜海縣教育系統2012年教師公開招聘啓事,今年靜海縣計劃招聘教師224名,其中音樂和美術教師各5名,體育教師15名。記者從靜海縣教育局瞭解到,雖然招聘的音體美教師只有25名,但是報名人數卻達到了198人,單是報考體育教師崗位的大學生就有105人。而寧河縣在今年的教師公開招聘中,也收到了來自多名大學生的報名申請,最後按照招聘計劃錄取的16名音體美教師不僅都是本科及以上學歷,而且都是“科班”出身。
“對於我們這些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先到邊遠的農村小學鍛鍊幾年沒有什麼不好。我在上大學期間,學校就建立了志願服務隊,與這裏的小學結成了對子,每到週末或是假期我們都會來這裏看看孩子。所以對於我來說,這裏的一切並不陌生。跟城市相比,我覺得在這裏,自己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這裏的孩子真的太需要專業的音體美教師了。”今年剛剛考入靜海縣一所小學擔任音樂教師的小劉說。而同樣是通過今年的考試,進入靜海縣一所中學擔任體育老師的大學畢業生小海則感嘆:“真沒想到在農村區縣,也會有這麼多人一起競爭這個體育老師的崗位。”體育專業畢業的小海坦言,自己所學專業的就業渠道很窄,很多同學都把到學校當一名老師作爲就業的最好選擇,原本是想避開市裏學校的激烈競爭,只是沒想到報考涉農區縣的人也不少。“當老師有事業編制,是‘鐵飯碗’,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農村的發展也很快,來這裏沒有什麼不好。”小海說。
雖然大學生並不排斥到農村工作,但是因爲部分人是爲了所謂的“事業編”而選擇了農村教育,就不排除一定期限後會發生行業內“跳槽”的可能性。爲此,不少涉農區縣制定了新招聘的老師,幾年內不得“離崗”的規定,但這種方式是否真的可以留下這些在不少人心中被認爲是“心氣兒頗高”的藝術類畢業生,還不得而知。
此外,由於音體美課程在農村教育教學中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在農村教師普遍匱乏的情況下,不少專業老師或將轉型爲主科任課老師,這也爲學校的未來埋下了不確定因素。
配額限制1∶23 這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兒”
一所農村小學到底需要多少名老師纔可以維持正常的教學秩序?擁有着272名學生的薊縣出頭嶺鎮下莊中心小學校長趙洪福給出的答案是至少22人。既然教育局每年都在公開招聘教師,並且招聘規模不低,而且大學畢業生也並非不願意到農村工作,爲什麼農村中小學,特別是農村小學的音體美師資仍然相當稀缺?採訪中,1∶23這個數字被多次提及,“這是農村學校教師配製數量的硬槓槓,我們沒有辦法突破,只能按‘章’辦事。”一位不願公開姓名的教育局工作人員說。那麼1∶23到底意味着什麼?
據瞭解,按照國家與天津市的相關規定,農村小學的師生比爲1∶23,這也就意味着像下莊中心小學這樣一所有着272名學生的農村小學只能擁有12名老師。而像靜海縣靳官屯中心小學這樣一所有着231名學生的農村小學,只能擁有10名教師。在保證語文、數學、英語等傳統優勢學科師資的情況下,音體美教師資源被無奈地“壓縮”了。據薊縣出頭嶺鎮總校校長汪寶山介紹,鎮上共有6所小學,其中只有2名體育老師、2名美術老師,至於音樂老師,目前一名都沒有。
記者曾向趙洪福校長提出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可以自己挑選一位新分來的大學畢業生,你會選語文、數學老師,還是會選音樂、美術或是體育老師呢?”面對記者,趙洪福說:“我真的特別想爲孩子們選一個音樂教師,你是不知道孩子們有多喜歡上音樂課。但是這所學校的現實是,目前16位老師都不夠用,其中還有2名支教和4名代課老師,在師資這麼緊張的情況下,選擇一位語文或是數學老師更實際。”
在採訪過程中,不少農村中小學的校長都對1∶23這個師生比頗有微詞。“據我瞭解,這個比例還是2002年制定的,迄今已經10年了,現在農村學校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仍然沿用這個比例是否合理,只要看看目前農村學校的實際情況就知道了。在農村中小學,教師缺編是件非常常見的事。”一位農村小學校長這樣表示。
一邊是邊遠地區農村學校的教師缺編,而另一邊卻是縣城學校裏的教師超編。爲了解決這種師資的不平衡,不少涉農區縣教育局也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措施,例如鼓勵超編學校的教師到缺編的農村學校任教1至2年,或是年輕教師必須先到邊遠農村校工作一定的時間。而薊縣在今年的教師招聘中,更是採用了定向招聘的方式,即在招聘啓事中就註明了今後的工作學校,而計劃招聘的55個小學教師崗位全部來自農村學校。從這些措施中,我們不難看出教育管理部門想要解決農村校教師匱乏的決心,但是正如之前那位不願公開姓名的教育局工作人員所說,1∶23是農村學校教師配製數量的硬槓槓,比例不改,農村音體美師資稀缺的問題就無法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故事
支教老師周鵬和他的“包班”生活
2011年7月26日,岳陽道小學語文教師周鵬與和平區的另外27名教師一起來到薊縣開始了爲期一年的支教工作。“帶着憧憬,帶着驚喜,就像9年前剛參加工作一樣,在這裏我開始了全新的工作與生活。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看着一座座民房,雖然沒有城市鱗次櫛比的偉岸美,但是這裏卻到處散發着感人的質樸……”這是周鵬寫下的第一篇支教日記。一年之後,當所有的老師都圓滿地完成了支教任務時,周鵬卻主動提出要留在薊縣,再支教一年。
在出頭嶺鎮下莊中心小學,周鵬不僅要教授五年級兩個教學班的語文課,還要擔任五年一班的班主任。此外,在這所教師資源相對匱乏的小學裏,周鵬這個班主任還要進行“包班”工作。12月7日,記者走進下莊小學,跟隨周鵬一起體驗這位支教老師的“包班”生活。
早晨7點30分,五年一班的講臺上,周鵬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第一項就是帶領學生們大聲地誦讀課文。在這裏,許多學生原本並沒有朗讀的習慣,還有部分學生在與人交流時總是顯得不太自信。爲了改變這樣的現狀,每節語文課開始的幾分鐘,周鵬都要領着學生們大聲朗讀。就這樣兩節課下來,周鵬的嗓子有些發啞。趁着大課間休息,周鵬回到辦公室,連着喝了兩杯水,“下節是班裏的音樂課,這可是孩子們最願意上的課。”周鵬笑着說。
走進音樂教室,孩子們已經整整齊齊地坐好了,小臉兒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同學們,今天我們要欣賞一首非常優美的歌曲,它會把我們帶到一個神祕的地方。”音樂教室裏響起了《拉薩謠》動聽的旋律。“大家知道拉薩在哪裏嗎?”“在西藏。”坐在最後一排的男生汪靖鴻搶着回答道。“對了,在西藏。今天咱們要學習的這首歌叫做《拉薩謠》。大家先跟着我把歌詞朗讀一遍。”“喝過的美酒依呀都忘記了,只有依來呀青稞酒忘不了,青稞酒忘不了……”隨後,周鵬打開事先準備好的課件,一張張表現西藏風土人情的圖片展現在學生們的眼前。“西藏有着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藏族人民更是能歌善舞。咱們看看大屏幕上的藏族舞蹈是怎麼跳的,有誰能給大家做個示範?”幾個學生自告奮勇地跑到教室前面,站在大屏幕前學了起來。教室裏的氣氛更加熱烈起來,那一刻周鵬與孩子們完全沉浸在動聽的音樂中,連坐在角落裏的記者都被這份發自內心的快樂所感染。
“我最喜歡上音樂課了,特別喜歡聽周老師放給我們的那些音樂。”下課後,小女孩李雪娜仍然坐在座位上小聲哼唱着課上學習的新歌曲。“別說孩子們,就是我自己也非常喜歡音樂課。我不是科班出身,對音樂的旋律其實不是太懂,至於那些樂理知識就更是一點兒也不會了,所以課上也只能是帶着孩子們一起欣賞一些音樂片段,希望這些音樂可以幫助他們陶冶情操。但無論怎麼說可以做到欣賞音樂就比開不了課要好許多。”下課後,周鵬一邊爲下一節的“科學”課做着準備,一邊對記者說。
吃過午飯後,記者跟周鵬聊了起來。“爲什麼會選擇留下來?”“多年前看過一部電影叫《一個都不能少》,描寫的就是鄉村教師的工作生活。當時就夢想着有一天也能走進農村,爲農村的教育事業貢獻一點自己的微薄之力。這裏的孩子都非常可愛,他們需要我,我更離不開他們……”
專家觀點
三方面入手緩解缺編現象
進入21世紀以來,天津市循序漸進地出臺並實施了一系列促進農村教育發展的政策,特別是義務教育學校現代化達標建設工程的實施,從根本上改變了農村義務教育的面貌,城鄉教育的差距得以顯著縮小。但由於城鄉教育的二元化發展由來已久,農村義務教育學校在教育質量、教師隊伍素質等方面還存在着一定差距。天津市教科院基礎教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翟豔認爲,彌補農村教師,特別是音體美教師不足的問題,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
實施“農村學校教師補充工程”
督促區縣按照不低於自然減員數原則,集中解決農村中小學各學科專任教師配備不足的問題,及時爲農村教師隊伍補充新鮮血液。鼓勵引導大學生、師範生到農村任教,實施本地生源定向培養計劃,使農村年輕老師能留得住、幹得好。爲了讓農村學校留住人才,還要健全相應的保障制度,如:建立農村教師特殊津貼制度,條件越艱苦的地區,教師特殊津貼越高,要使農村教師工資等於甚至高於城市教師的平均水平。
繼續實施“265農村骨幹教師培養工程”
儘早開始新一輪的學員遴選工作,學員增大體育、美術、音樂三科教師比例,同時,培養項目的實施需要進一步建立完善對口區縣幫扶機制,組織市內六區的教研員和優秀教師,深入到對口支援的涉農區縣,對學員的實際教育教學行爲給予具體指導。在全市範圍選取辦學有特色的志願者學校作爲學員實踐研修基地,組織學員深入基地進行短期頂崗任教,參與基地組織的教研、集備、做課等各項教學活動。定期組織開展多種形式的教學活動,鼓勵學員結合教學案例進行研究與交流,分享實踐經驗和學習成果,在交流中實現個人進步、共同發展,形成廣泛推進高效教學的氛圍。
“265農村骨幹教師培養工程”,即從本市12個涉農區縣遴選200名市級、600名區級、5000名校級農村骨幹教師進行培訓,以解決長期以來本市農村骨幹教師相對缺乏的問題。
實施“提高農村音樂、體育、美術教學水平計劃”
針對農村學校音樂、體育、美術三科教學水平不高的問題,實施“提高農村音樂、體育、美術教學水平計劃”,用3至5年的時間對三科教師進行全面、全員培訓。充分利用本市的“名師”資源,建設一批專門面向農村學校的“名師工作室”。各工作室主持人由市級名師擔任,將區縣級骨幹教師納入工作室的核心成員。由市教委聘請專家統一對名師工作室負責人進行研修方式改革的系統培訓,引導他們使用案例剖析、同課異構、對話式研修等方式組織工作室成員進行專業活動。工作室骨幹教師成員應積極發揮引領輻射作用,將工作室先進的教研方式引入自己所在學校,帶領全校的教研活動實現全新的發展。
記者手記
沒有老師教學硬件再好也都等於“零”
老師是一所學校的靈魂。
採訪中印象最深的是靜海縣教育局局長孫開祥的一句話:學校的硬件設施越來越好,但是隻有有了好的師資,這些硬件設施才能發揮最大效能,才能讓每個孩子都能享受到優質的教育資源。今年是本市義務教育學校現代化建設的達標之年,目前全市所有中小學都已經實現了標準化建設。如今,走進本市農村學校,會看到擁有着現代化教學設施的音樂教室、美術教室,還有整修一新的操場。可是如果沒有老師,再好的硬件設施都等於“零”。
至於1∶23這個數字,許多農村校的負責人都表現得相當無奈。這個多年前制定的師生比,至今仍對農村學校的教師配備有着“絕對”的影響。每一項政策的制定,都應當充分考慮到各種客觀情況的存在。既然農村中小學正在遭遇“教師荒”,那麼相關部門是否可以考慮根據實際情況來調整編制呢?既不能讓超編教師成爲政府的負擔,也不能讓編制問題成爲阻礙農村教育發展的“絆腳石”。
不過令人欣喜的是,目前,本市加大了農村教師培養力度,各涉農區縣也都增加了農村教師的招聘數量,一些“科班”出身的老師也正以帶徒弟的方式,培養在音體美方面有特長的老師,這些措施使得本市農村中小學的師資得到了一定的補充,像牛學梅這樣“走教”或是周鵬這樣“包班”的老師越來越少。相信通過新一輪的義務教育學校達標驗收,到2015年,全市義務教育能夠實現高水平均衡發展。本報記者張雯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