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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秀波●多倫多來信多倫多鄰近市中心的幾棟舊樓,上個月窗戶被拆掉了。我很高興,滿心希望那五六棟二層樓會被換成拔地而起的高層,也可以免去一些人長途上班的跋涉之苦。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那些破舊的紅樓依然故我,屹立在那一大片小洋樓之間。有一天,我突然發現那些空洞洞的窗戶,居然被安上了新窗子。那樣的舊樓,哪裏還有裝修的價值?一大片沒有車庫的小二樓,中間那幾棟紅色的二層公寓更是破舊不堪。若是在中國,如此好的地段,這樣的建築早就被嶄新的高樓大廈取代了。連我這樣一個偏愛舊建築的人都看着不順眼,那些地產商的眼睛早都綠了。
可惜,在加拿大,那些地,誰眼讒都沒用。
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繼美國房市崩盤後,西班牙愛爾蘭等歐州國家的房價都大幅回落。加拿大政府見大勢不好,擔心禁不住這個衝擊,立刻大幅調低了房貸利率。誰知,這種擔心很快被證明是絕對的杞人憂天——加拿大主要大城市房價不但沒降,反而逆勢一路上揚,且屢創新高,堪稱風景這邊獨好。單就高層公寓而言,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的公寓已經掉到了幾萬塊美元一套,而同樣面積和地段的公寓,在多倫多卻要三四十萬美元。即便這樣,每新建一棟公寓,地基沒打完就開始預售。炒房子的人瘋了,花錢僱人排隊買樓花,開發商就更瘋狂了,有些公寓旁邊,眼看着沒有地方了,人家居然硬能“擠”出來一棟高樓來。
而我上面談及的一大片舊宅區,卻一任它們落寞着。如此苦樂不均,多倫多政府豈不是太缺乏魄力了?抑或是加拿大也有遷不走的釘子戶?
面對我的疑問,朋友給出了令我驚訝的答案。
高層的夾縫裏建樓,那是私人的土地,可以瞎折騰。但那些礙眼的二層公寓,是出租屋,不能隨便拆掉。
“加拿大的法律保護那些舊出租屋的存在,因爲那裏面住的是低收入羣體。如果拆遷舊樓,那些窮人在那個地段就租不到便宜的房子了。他們就只好搬離多倫多。政府爲了確保那些貧窮的原住戶利益,禁止拆遷那些舊樓。”
我不以爲然。那麼一大片區域,拆遷後建一棟高層出租公寓,所有的住戶都可以搬遷進去,無須遠遷到不熟悉的地方。朋友搖搖頭,“在加拿大,很多地方是不允許建高層公寓的。而且,新建的公寓,條件太好,空調暖氣游泳池娛樂室俱全,還有地下停車庫,維護費用非常高,窮人住不起。”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法律保護了一大批“釘子戶”,讓低收入者依然能夠住在自己熟悉的老城區。否則,他們一旦搬出城,沒有高收入的工作,很難承擔高漲的油價,他們再也別想回多倫多了。
人們對環境有依賴性,喜歡住在熟悉的街區。在多倫多我喜歡看的一檔買房子的節目裏,那些想買房子的人,都給地產經濟提出同一個苛刻的條件:他們不想離開居住多年的街區,一定要在那個街區找房子,也算是“故土”難離。加拿大的法律尊重人們的這種願望,讓窮人依然能夠在繁華昂貴的街區有立足之地,反而,是把一部分富人擠出了多倫多。因爲既然不允許隨便建高層公寓,開發商沒有拆遷油水可賺,就只好去城邊和周邊小鎮建新房子。城裏豪宅有限,想住大房子的人,就只好遷到城北或周邊小鎮,但每天不得不開車一個多小時來多倫多上班。
許多發展中國家伴隨經濟增長,用高房價把窮人擠出大城市中心區,而加拿大卻很好地保護了窮人的居住權,維護了社會公平和穩定。一些富人搬去小鎮,帶動了那裏的經濟發展,這應該算是保護“釘子戶”的又一大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