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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南師範大學文學院何曉紅
飯堂裏吵吵嚷嚷的,打飯學生的喧譁聲、談笑聲、刺耳的金屬器皿的碰撞聲,活動現場的圍觀者聒噪的聲音,聲聲入耳。似乎爲了競爭,誰都要進入無我境界,因爲大家只關心眼前的飯和粥,米和麪。
靠近出口的一個地方,垃圾桶的一旁,彷彿這個世界只留有一片寂靜。一張躺在地上的五毛錢,離垃圾桶不遠,乾巴巴,這張毫無生氣的紙蜷縮着,定睛一看,原來已經被人對摺了兩次。
冬日的暖陽在北迴歸線的南方地帶,發散着它獨有的韻味、柔和,投射在地面的陽光正好歪歪斜斜地接觸到了那一邊的階梯,只有不高的兩級階梯,那五毛錢正好落在最高這一層的階梯的旁邊。光線不是隨意撒佈,因爲有着天花板的善意掩蓋,而被反射到階梯的光線像一條波紋延伸開來。五毛錢在這份沉悶的氣氛中,覺得很孤獨。
五毛錢:“垃圾桶老兄,喂喂,你看到我嗎?
垃圾桶:“看到呀!你怎麼這樣子問啊?”
五毛錢:“我還以爲我被施了隱形法術。過往的靚仔美眉都無動於衷。還以爲自己有多受歡迎呢?以前一百元祖父和我說,我們家族的人在地球人眼裏是很受歡迎的,我們應該以此爲傲!現在我終於知道他們大人喜歡用這些話來哄小孩的。這年頭,有錢都不會主動去撿。哎,遙想當年,我是多麼受歡迎啊,擠破頭皮也想帶我回家,可今非昔比,我成了棄兒,如同今天的衆多大大小小的商店積壓一折起賤賣的貨……”
垃圾桶:“是不是因爲你距離我比較近啊?俗話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會不會你被傳染了我的怪味啊?他們不敢接近你。”
五毛錢:“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不可相提並論啊!”
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男孩舞動着綵帶氣球走了過來,很機靈,瞧見了地上的銀子,臉上又驚又喜的神情,準備蹲下小身體去撿起它,此時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媽媽,媽媽那神情,小男孩突然明白了幾分,因爲媽媽教導我:別人的東西不要干涉。那這五毛錢與我無關。
一位學生幹部走過,定了定腳,首先意識到這張原來是錢,誰的呀?該撿嗎?交給誰呢?哎,小小的五毛錢,交給保安處吧,不大合適,因爲這個東西一般是學生工作處那邊來處理的,但是辦公樓離這裏有15分鐘路程啊,何況還要乘電梯上四樓……自己裝進口袋了吧,被同學們看到了,傳了出去,我的顏面掃地了。人言可畏啊!豈不是要笑死我?左右爲難,哎,還是保持沉默吧!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撿吧!
天色已晚,微微的風吹過,掀起了牆邊貼着的失去黏性的頁角,底層的階梯上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一陣沁涼。
一位穿着正裝的青年男子匆匆走過,剛被清洗過的白得透亮的地面上,一張皺皺的五毛錢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了那麼一會兒,繼而彎下腰去撿起來,捏在手裏,走了。
校道的一角陰涼處,一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人,盤曲着腿,半臥在一個乞討用的碗兒邊,碗兒底下有很多漏洞,斑駁的痕跡讓他也覺得在衆人前很沒面子,他一臉疑惑,看着身上兜着的不甚乾淨的五角錢,發話了:“老兄,你從哪裏來?怎麼搞得那麼狼狽啊?”五角錢垂頭喪氣地答道:“哎,一位同學把我遺落在垃圾桶邊,沒人注意我,有的人看見了,也只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走開了,幸好最後有位男士把我撿起了,徑直地走到這裏,和幾個硬幣一起把我丟進你這裏啊!”
“哦,世界上還是有地方收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