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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國人對邊疆的認識非常模糊,因爲江山並不是一個地理概念,而是一個文化概念。
比如清代稱貴州、湖南等內地省份的部分地區爲“苗疆”,卻不把廣東、福建看成是邊疆,這是以文化認同爲前提的邊疆觀。在過去5000年中,中國的疆域發生多次變化,但認同感始終存在,不論怎樣衝擊,依然保持了強大的向心力,因爲在國人的心中,有個不會消亡的江山,那就是往聖前賢締造的文化江山。
對於文化江山,有不同的解讀方式,既可以從儒家的道義擔當來解讀,也可以從歷史的浩瀚豐富、慷慨悲歌來解讀,更可以從審美來解讀。中華民族擁有愛美、尊重美、崇尚美的傳統,我們自稱爲華夏子孫,華者,花也,這表明,對美的那份敏感早已融入我們的血脈之中。
早在三代之時,祖先就展現了令人驚歎的審美才華,以青銅器爲例,目前出土數量近10萬件,是任何古代文明無法望其項背的。
只需想象一下,每到春暖花開,唐代長安車水馬龍,人們涌到郊外,坐在盛開的花樹下,飲酒賦詩。當時絕美的牡丹一枝價值可達千金,愛美讓唐朝的心靈豪邁寬闊,所以纔有唐詩的莊嚴與豐富。
南宋雖偏安一隅,可小小的臨安城竟有14個大瓦子。那裏是集購物、娛樂、餐飲爲一體的活動中心,瓦子滋養了宋人的世俗精神,他們謙和、公平、互助、愛美,宋代的戲劇、小說爲後人留下豐富的積澱。
明代葡萄牙人來到中國時,他們驚歎中國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穿着得體漂亮,而且溫文爾雅,即使別人的商品不夠好,也會給予稱讚。中國人的文明曾讓歐洲心嚮往之,伏爾泰、歌德等都是中國迷,歌德看過紀君祥的《趙氏孤兒》後,稱讚它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劇本,他感慨道:同樣質量的創作,在中國居然還有上百個。
然而,到清代乾隆之時,馬嘎爾尼使團在中國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人民衣衫襤褸,毫無尊嚴,公然圍觀外國人,臉上帶着麻木的笑容;英國使團將死豬扔進江水,岸邊人們爭先恐後跳水打撈;面對最新科技,乾隆一點也沒看懂,覺得英國人在說大話,命令統統封存,直到鴉片戰爭時,它們才被侵略者在倉庫中重新發現。
一個民族的失敗,首先是審美精神的失敗,一旦失去了對美的追求,失去了對超越的嚮往,就會故步自封,文明就會退化。所以,梳理民族精神,絕不能忽略她的審美傳統,從審美中,我們能切膚地體會到,我們究竟失去了什麼,我們究竟該向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