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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報記者張佳實習生雷婷圖/本報記者王燕見習記者竇翊明
對於一座有3000多年建城史的城市而言,很多過往繁華都已隨著時間的流轉,消失在了歷史的黑白鏡頭之中,但總有幾件事或者幾個地方在某些人記憶深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曾經在西安東大街上名噪一時的白玫瑰理發店一樣,那個曾經將摩登的上海與深沈的西安緊密相連的地方,如今也消失在了城市發展的進程之中。
『阿拉上海人,手藝儂放心。』在上世紀50年代的西安想感受一下地道的海派理發服務,最好的地方莫過於東大街上的白玫瑰理發店,店裡的大師傅是清一色的上海人,他們帶給西安的不僅是吳儂軟語的熱情與周到,還有講究的上海人對發型的要求和潮流。
白玫瑰的顧客多是有身份的人
『民國26年(1937年),上海霞飛路白玫瑰理發店技師屠國纔在西安大差市口北創辦了白玫瑰理發店。次年,上海福西路白玫瑰理發店燙發技師王兆江來西安加入白玫瑰理發店股份,並開展了西安第一家燙發技師服務項目。民國28年,王兆江接收了該店全部股份,到西安解放前夕,已成為配備14只坐椅、16名工人、營業面積為80平方米的理發店,在西安同行業中享有很高聲譽。』這是碑林區地方志中對白玫瑰理發店的記載。
文字雖然簡單,但卻清晰地說明了白玫瑰理發店在西安理發業的地位。如今,在東大街上走一圈,你就會發現能燙發的理發店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也許現在的場面當年的西安人想都不敢想。追隨地方志的記載,12月15日,記者在東大街上細心尋找當年婦孺皆知的白玫瑰理發店的影子,但在繁華的街巷和閃爍的霓虹中,白玫瑰像水蒸氣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無從找起。
在菊花園附近一間理發店內,35歲的王江已經在這裡乾了十多年美發工作,作為同行的他也只是聽說過白玫瑰理發店當年的顯赫,卻從沒親眼見過這間理發店。據東大街工商所的工作人員介紹,在他們的存檔裡,對白玫瑰理發店的記載僅停留在上世紀80年代左右,後來這家店改制變成私企後,就慢慢消失了,在管轄地的工商所也找不到關於白玫瑰理發店與時下生活相關聯的任何痕跡。
尋訪工作從老市民開始,菊花園、東木頭市、柳巷……很多年長的市民都知道白玫瑰理發店,但真正去理過發的人卻不多,大家的說法竟出奇一致:『上海師傅手藝好,理出的發型也時髦。但那裡是體面人去的地方,顧客幾乎都是有身份的人。』如今,只有這些只言片語的佐證,能讓人些許抓住白玫瑰理發店的影子。
白玫瑰記載著西安對潮流的追求
1985年,碑林區理發店發展到22家,從業者有300多人。改革開放後,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理發業振興。眾多發廊紛紛開業,購置高檔設備,推行新式發型,增加服務項目。但就在眾多發廊悄悄在東大街上生根時,白玫瑰不知何時走出了人們視線。很多人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時候關門的,也不清楚那些從上海遠道而來的大師傅們後來都去了哪裡。
在東二環附近的一個老家屬院裡,有一間開了很久的理發店,最早是國營的,後來變成了集體的,現在則是由一個南方人租用地方自主經營。理發店的收費比一般的發廊便宜,甚至還保留著兩個和白玫瑰理發店裡一樣的坐椅,笨重的鐵質理發椅上留下了很多時間的印記,但店裡的理發師每天都把它擦得很乾淨。有顧客來,年歲大的上海師傅還會將客人領到鐵質理發椅上,師傅話不多,但出手不含糊。他對發型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若遇到顧客要求理一個不太適合自己的發型時,老師傅會用上海味的普通話明確告訴顧客:『你臉形不適合。』然後他會根據自己的意志為顧客理發,出來的發型大多不賴。
說起白玫瑰理發店,老師傅說:『那是上海理發師的驕傲,如今在上海、南京等地還有白玫瑰理發店,只是在西安再也找不到了,可惜嘍。』老師傅一邊搖頭一邊繼續乾活,聽說他過幾天就要回上海老家了,以後是否還回來誰也不知道,老師傅話少,年輕人也不打聽,只是苦了老師傅的常客。46歲的劉明強是老師傅的常客,他說:『老師傅的手藝好,刮臉特別舒服,他要是不來了,我還真不知道以後找誰去。』劉明強希望老師傅留下,就像梁蔭對白玫瑰理發店的留戀一樣,他說:『原先那麼有名的店,現在連個門面都找不到了,如果當初能留下點什麼,讓念舊的人有個念想就好了。』
白玫瑰理發店不僅將上海的摩登帶進了『老西安』,同樣也是一個時期內西安人對摩登的認知與推崇。那裡承載著很多人當年的記憶以及一個城市對潮流和美麗的探索與追求。
理發師承諾顧客不滿意就賠錢
71歲的老人李福全說:『我記得白玫瑰理發店1960年後就一直在東大街的南邊,並不是大差市的北口。』李福全雖然沒享受過白玫瑰理發店的服務,但他清楚記得地址,盡管與地方志上記載的地點相差甚遠,但老人堅稱:『我不可能記錯,那時候的東大街和現在不一樣,像白玫瑰那樣高檔的理發店就它一家。』
李福全說以前西安最早的理發行當就是剃頭挑子,基本只做男人的生意。老少爺們想剃頭,得豎起耳朵,朝外頭聽著有沒有剃頭挑子來了的吆喝聲,乾這活兒的一般也都是男人。剃頭挑子有一根特別長的扁擔,前頭挑著通紅的炭火爐,上面放一個洗頭洗臉用的銅盆,後頭挑著的帶抽屜的工具箱,既可以裝工具也可以供客人當凳子坐。
西北旅游文化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梁蔭對白玫瑰理發店的記憶和李福全幾乎一樣,他也記得是在東大街的南邊,如今的公安碑林分局對面附近,店面分上下兩層。梁蔭曾在上世紀70代去白玫瑰理發店享受過一次上海大師傅的手藝,他記得那天顧客很多,門口的排椅上坐著很多等待的人,也有人是提前預約的,來了不用排隊直接就能理發,看得出預約客是白玫瑰理發店的常客,他們的穿著也和一般人不一樣。
為梁蔭理發的大師傅是位地道的上海人,他不問顧客要理什麼樣的發型,觀察顧客的臉形和膚色後會直接動手,梁蔭笑著說:『這是真正的高手,什麼樣的臉形適合什麼發型,大師傅心裡有數。』以前在白玫瑰理發店裡有個特殊規定,如果大師傅理出的發型客人不滿意,師傅會修一次,再不滿意店裡不但不收理發錢,還賠錢給顧客。梁蔭說:『這樣的規定顯示出了白玫瑰的檔次和大師傅的水平,人家對自己的手藝絕對自信。不僅我,我朋友們也沒人聽說過白玫瑰給誰賠過錢。』
時隔幾十年後,白玫瑰理發店大師傅的手藝在梁蔭心中一直記憶猶新,他說那次師傅為他理的發型他很滿意,和一般小店的水平絕對不一樣,就連現在也找不出幾個這麼好的。
比現在的高級發廊講究多了
白玫瑰理發店的理發師基本來自上海,以手藝高超、衛生乾淨、服務到位受眾多顧客青睞。理發師們身著清一色的白大褂,店裡對顧客使用過的毛巾嚴格遵循『一人一換』的原則。
50多歲的市民齊先生曾是白玫瑰理發店的常客,他清楚地記得,上世紀70年代左右,白玫瑰的店裡始終有一只很深的大鐵桶,每位顧客用過的毛巾洗乾淨後會當即放進大桶裡煮,目的是高溫消毒。梁蔭說:『理發師給顧客刮臉時還會戴上口罩,從一樓到二樓,理完發的坐椅也會及時清掃,地面上幾乎看不到碎頭發渣,比現在的高級發廊講究多了。』
如果說理發是個手藝活兒,燙發則要求更高。年輕時髦的李笑瑋說自己特別愛折騰頭發,如今東大街上的理發店哪家的哪位發型師手藝好她幾乎都知道,但她始終覺得沒有一個理發師能燙出她心中最滿意的發型。這樣的困惑在上世紀70年代的白玫瑰根本不是問題,那裡的『燙發』服務讓很多西安的前衛女士燙著和上海大明星一樣的發型。雙花式、花瓣式、蝴蝶式……變化多樣的燙發花式裝點著一張張美麗的面龐。那時候,從白玫瑰出來,燙著新潮發型的女士都是東大街上的風景線。
50多歲的陳蘭花曾在上世紀70年代末在白玫瑰燙過一次發,當時大師傅給她做了最流行的花瓣式,她說:『那時我年輕也愛美,看到畫報上的女孩都燙發就也想燙。聽說白玫瑰的師傅手藝好,我倒了3趟公交車從西郊到東大街。燙完後,我都認不出自己了,那個時髦呀,跟畫報上的人一樣。』
陳蘭花記得白玫瑰店裡有很多裝裱著時髦發型的鏡框,都是大師傅們燙過的花式,女顧客可以根據鏡框裡的發型選,如果都不喜歡,大師傅會針對客人的臉形推薦適合的發型,也會做一些細微的調整,讓發型更適合顧客。白玫瑰燙的發式新穎,在西安城裡聲譽很高,很多新潮女士寧可花半個月工資也要到這裡燙個時髦發型,成為大家眼中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