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記者:北京這樣一個大都市,西城區又是北京的金融中心,在這樣一個核心區域爲什麼要做走街串巷的巡迴工作?
趙海:西城是金融中心,大型國企雲集,但這裏同時也是個老城區,有很多街道、社區,這裏的老百姓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糾紛,需要我們化解。院裏爲了方便老百姓訴訟,專門設置了巡迴法官這個崗位。
記者:你個人是更喜歡坐堂問案的判案方式,還是現在這樣走街串巷的調解?
趙海:我生長在北京的四合院裏,從小跟着爺爺奶奶,老人愛聊天,聽他們講張家長李家短的,我也比較世俗點,喜歡聽這些家長裏短。我覺得那段經歷對我調解很有幫助,讓我知道老百姓是怎麼看待問題的,知道怎麼說到他們心坎上。我無論是在以前的民一庭還是做巡迴,都比較注重調解。因爲我覺得判決是“一刀切”,而這個世界上能“一刀切”的事情太少了。比如我曾辦過的一個欠款案。被告欠原告5000元錢,有欠條,案子很簡單。我和他們聊,知道兩人是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被告還救過原告母親的命。上學時,被告找原告玩,原告不在家,正巧他母親心臟病發,是被告把老人送到醫院。原告說他不急着要這錢,只是他媳婦催得緊,後來我就給他們做調解,原告同意被告遲幾個月再還錢。這案子如果簡單下判,雙方可能就要反目了。
記者:西城法院任命你作巡迴法官時,要求你每天必須到街道去嗎?
趙海:沒有,剛開始擔任巡迴法官時,領導什麼要求也沒提,我也是兩眼一抹黑,摸索着來的。如今這局面,全憑我一張嘴、兩條腿跑出來的。剛開始的時候連電動車都沒有,就騎個自行車跑,光自行車就丟了3輛。
記者:既然沒有要求,你完全可以待在辦公室等電話,爲什麼把自己的時間表安排得那麼滿?
趙海:領導既然安排了這件事,我就想把它做好。能爲老百姓辦點事,讓他們不用去法院就把氣消了多好呀。我覺得人得做個有價值的人,做個別人需要的人。再說了,既然吃着法院的飯,就得爲法院做事,現在有人說法院形象不好,我雖然整天破衣爛衫的,做這份工作也算是爲法院樹了點形象。
記者:每天風吹日曬的,苦嗎?
趙海:每天這樣跑,年輕時還行,這兩年年紀大了,有時真有點吃不消。可是想想人家郵遞員,不也是風風雨雨的一輩子嗎?我怎麼就不行。後來有朋友說,郵遞員送完信就沒事了,你不僅要跑,心裏還裝着這麼多事,當然不同了。
跑巡迴,春秋兩季還行,冬夏就難熬了。夏天大中午要跑出去,經常中暑,我身上都常備着藿香正氣液。2010年1月那天,零下8度,還吹着7級大風。我去武警支隊做了個講座後,從金融街騎車回來。電瓶車的電快沒了,又頂着大風,騎到平安大道時,胳膊、手都凍僵了,我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好像頭上戴了個大冰蓋,我有些害怕了,想拿手機給120或者院裏打電話,手往衣兜裏插了好幾次都沒插進去,我以爲自己腦溢血了。那天,路上都沒什麼人,也打不到車,我強忍着把車推到路邊,在一個小店裏躲了一會兒,暖和一點又蹬着車回到單位。那一次,我是真的怕了。晚上回去後,我連喝了10碗薑湯,從那以後,我涼東西都不吃了,夏天冰棍也不吃。即便那樣,我第二天照樣去巡迴。
記者:既然沒有硬性要求,爲什麼要這樣苦着自己呢?
趙海:我這個人,做事有點死板,成爲一種模式後,就有了慣性,有事沒事,我都要到街道和他們聊聊,如果哪天不去,就像少了點什麼。所以這麼多年,我還真沒有偷過一天懶,當然,偶爾跑出去半個小時幫奶奶抓抓藥的情況還是有的。
記者:吃了這麼多苦,有沒有動搖過。
趙海:動搖談不上,不過希望院裏能給我配個車,不需要天天跟着我,只要在最冷和最熱的時候,每週能用上一兩次。
記者:您一家三口至今住着40平方米的房子,沒想過換一個大點的嗎?
趙海:北京的房價太貴,近的買不起,又不想離單位,離奶奶太遠,所以一直沒換。住久了,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我從小喜歡看老子的道德經,所以有點隨遇而安,以前我父親總說我胸無大志,也是,我就覺得,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記者:你很孝順你的奶奶。
趙海:從小是奶奶帶大的,這麼多年離不開了。以前父親在時,也是每天去看奶奶,現在父親不在了,我更得多操點心,老人年紀大了,很多事不問清楚,不考慮到位她就容易生病。我多陪陪她,多看看她,保姆也會多儘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