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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命案當事人
2006年執行員郭長祥工作調動,邵紅燕接手了一件他歷經8年仍未能執行完畢的案件。移交卷宗時,她有些吃驚,卷宗裡是厚厚一沓案款的收據和收條,足有三十多張。
郭長祥拜托邵紅燕一定要繼續盯著此案。1998年,25歲的女孩周欣(化名)搭乘趙誠(化名)駕駛的汽車外出,不料,趙誠因酒後駕車,致使車輛衝入河中,花樣女孩不幸溺水身亡。趙誠因此被判刑,同時法院做出刑事附帶民事賠償判決,判定趙誠賠償周欣的父母9萬餘元。
8年後,接手此案的邵紅燕聯絡周欣的父母。周父無比抱怨地說:『一條命都沒了,他出獄也兩三年了,連這點錢都不給我們!』當年,悲痛欲絕的周欣的父母申請強制執行,可那時趙誠已在監獄服刑,其妻因此與他離了婚,帶走了孩子。趙母退休在家,孤身一人,每月靠退休金維持生活,兒子被判刑也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精神痛苦。經過郭長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溝通,趙母同意每月代兒子賠償受害人父母500元。可現在一連幾個月了,周欣的父母都沒有收到賠款。
跟趙誠聯系不上,邵紅燕馬上動身去了趙母家。『我兒子住院,嚴重腦梗塞。自打出獄後就沒了工作,可一直斷斷續續地交賠付款,有點錢就交著。因為這案子,他進去這麼久,工作沒了,老婆孩子也都走了,他情緒不好,壓力大啊,否則也不會……』這位老母親哭得幾乎說不下去。『他現在還昏迷著,沒准救不過來了!我們對不起那姑娘一家。我70多歲了,兒子服刑的幾年裡,我陸續替他還了一萬多;出獄沒工作,我又陸續給了一萬多。可現在他躺在那兒,我連救他的錢都沒有了……』
在這兩間老房裡,只有破舊的基本生活用品,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邵紅燕嘆著氣,讓趙母向法院提交殘疾證明和診斷證明。完了心情還是很沈重,一連幾天睡不著覺。『怎麼辦啊?怎麼跟受害人家裡說呀?』
柳暗花明
死案十年
終於執行完畢
周欣的父母原本對執行結果就不滿意,如花一樣的獨生女兒沒了,他們的年齡也不可能再要一個孩子,他們無法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殘酷事實,而賠償款還不能一次性給付,月付500元簡直就是痛苦的折磨,但確實也沒別的辦法。
猶豫了一周,邵紅燕終於惴惴不安地拿起電話。講完情況,那頭卻是良久的沈默。電話掛斷前,周父一聲長嘆。
依據法律規定,被執行人無財產可供執行、無收入來源,又喪失勞動能力,這樣的案件可以終結執行,邵紅燕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了。『可這就意味著,年邁的受害者父母再也得不到其他賠償了。難道這對老夫婦喪女的心靈就無法得到一絲彌補了嗎?』邵紅燕痛苦得又是幾夜無眠,不斷思索著各種可能的辦法。
『我盼望奇跡出現,或許趙誠能痊愈,有了工作……』邵紅燕繼續關注著這兩個困苦的家庭。一個多月後,當她再次聯系趙母,得知趙誠已脫離危險出院了,不由得舒了口氣。但情況不容樂觀,趙誠落下了殘疾,要坐輪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需要人全天看護,更不用說工作了。
『工作似乎陷入了山窮水盡的境地。雖然金錢並不能彌補他們巨大的心靈創傷,但如果判決的賠償金能夠執行,也能了卻一樁他們十年未了的心願。』邵紅燕知道,如今的結局或許會使受害者父母今後至死都『放不下』,而她自己也因此無法『放下』。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邵紅燕經過多方努力,跟有關方面進行了協調。2007年,好消息終於傳來了:趙誠尚未賠付的部分,由相關單位向死者的家裡提供資助。
當邵紅燕把錢款交到周母手中時,這個靠種地養活一家的農村婦女用粗糙的手不住地抹淚。『女兒走了十年了,我們都沒指望能拿到賠款。雖然這錢抵不了一條命,可我們想女兒也能瞑目了!』
不久,邵紅燕接到一封字跡工整的信。周父在信中問:『邵法官,以後我們能像親人一樣走動嗎?』邵紅燕笑了。前不久,她帶著執行局全體共青團員來到周父在密雲的家,帶去了慰問品,也帶去他們誠摯的問候。老周坐在輪椅上,穿著筆挺的中山裝迎接法官們,看著一群年輕人在他家院子裡開心地說笑,臉上綻開了喜悅的笑容……
遭遇險情
完成任務
全憑機智果敢
1991年畢業後就進入海淀法院執行庭的邵紅燕,除了其間去民庭四年,乾執行工作至今已有17年,原任執行庭副庭長,現任執行三庭庭長。
邵紅燕還記得,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關於執行工作的法律法規還很欠缺,很多工作必須憑自己的經驗閱歷來判斷。每遇突發情況,都是對執行法官的一個考驗,執行員要有緊急應對能力。那時條件有限,還沒有手機,盡管對執行員有一個簡單的救援機制,但還需執行員打電話通知法院。
1996年,平谷的一家公司欠債幾萬元,卻拒不履行法院判決的還款義務。年僅26歲的邵紅燕作為執行法官,帶領兩名書記員、兩名法警,開車前往平谷。經理不在,邵紅燕等人持搜查令,扣押了保險櫃裡的兩萬元現金,正欲離開,卻被公司人員攔住。
『?當』一聲,大鐵門上了鎖。邵紅燕忙向法警使了個眼色,法警心領神會,趁對方一伙人不注意,抽身離開。邵紅燕和其他幾人剛要下樓,卻迎面撞上滿口酒氣的經理。這五大三粗的男子橫橫地說:『誰呀?誰要把我的錢拿走呀?你們要是拿了錢,就甭想從這門裡出去!』
『這錢已經扣押了,出了手續,有什麼問題去法院說。』邵紅燕斷然回絕。不料,壯男子仗著背後人多勢眾叫道:『門關上了,你們不把錢放下,走不了!』
邵紅燕心怦怦直跳,但她知道法律的尊嚴必須維護。要是五人被鎖,扣押的錢又被拿走,豈不給法院丟死人了。『只要我活著,這錢就不能拿出來!』她義正辭嚴地說。
這時,獨自出去的法警回來了,告知法院的援兵很快就到。原來,他下樓後,見一個小邊門尚未鎖上,便迅速出去找電話通知了院裡。邵紅燕知道救援隊伍到達現場,可能需要一小時,她必須穩住對方。
在財務室又談了一會兒。突然,經理撲向了拎著卷宗包的書記員王衝。身高一米九的王衝迅即將包舉過頭頂,但也被撞了一個趔趄,衣服被扯開,扣子被拽了下來!邵紅燕立即讓法警看住財務室的門,以防過道裡的其他公司人員一哄而上搶錢,自己則衝上去拽經理抓住王衝的手,厲聲道:『你不能這樣做!我們在執法,你要考慮後果!』
原以為年輕女法官會害怕的經理吃了一驚。這時,法警和另一名書記員也衝上前。經理和幾名手下住了手,找了一間會議室來談判。席間,經理拍桌子叫囂,邵紅燕等人嚴詞對答。
40分鍾後,窗外響起警笛聲,邵紅燕起身迎接。樓下,幾十名戴著鋼盔、高大威猛、全副武裝的法警跳下『依維柯』。一看這陣勢,經理馬上畢恭畢敬地承認錯誤,半小時內就交齊了全部欠款。法院對其進行了訓誡,並處以1000元罰款。
信念來由
寬容誠信
來自家庭傳承
兒時的經歷造就了邵紅燕理解和寬容的心。因為搞地質學的父親常年在野外隊工作,每年春節方能見上一面;母親工作忙,身體又不好,於是小紅燕剛斷奶就被送到姥姥家,由姥姥帶大。
姥爺脾氣溫和,寬容隨和,最寵小紅燕,也是對邵紅燕一生影響最大的人。剛解放時,姥爺憑著家裡祖傳的做粉絲手藝,在香山腳下開了家粉絲作坊。一大家子十幾口人,生活並不寬裕,總是做好一批粉絲,用馬車送到城裡收購點,再用賣粉絲的錢換回一些綠豆,再做粉絲……姥爺希望有一天能通過這樣『滾雪球』式的積累,攢足錢買大批原料擴大生產。
『一次未成年的大舅趕車去城裡送粉絲,那店伙計算錯了賬,結果大舅拉回了滿滿一大車綠豆。姥爺的擴大生產規模的夢想就要實現了!但他沒有一絲喜悅,當晚就和大舅一起又趕車進城。姥爺沒直接找那伙計,而是邀店老板小酌,求店主別責怪那伙計。店主非常感動,從此和姥爺成為好朋友。有了朋友的信任和支持,姥爺的粉坊也很快紅火起來。』
姥爺寬容、誠信、處處為他人著想的品格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邵紅燕。『我會盡我的微小力量,真誠地對待每一位當事人,幫助身邊能夠幫助的人。』家庭的影響讓邵紅燕也時刻秉承著這樣的信念——寬容、誠信。
『我不怕被執行人來硬的、耍橫的,我會義無反顧地維護法律的尊嚴。』但是邵紅燕覺得,法院不是冰冷的國家機器,一個法官也不能只是冷冰冰地宣讀法條、機械地辦案,或者草草結案了事,還必須傾注情感,給那些絕望的人溫情和援助。『而當事人也能夠感受得到,那不僅僅是對受傷心靈的慰藉,還給他們今後生活帶來了生機。也只有這樣纔有助於徹底化解矛盾,讓每件案子都有一個盡量完美的結局。』
新年對話
『破解「執行難」
是我的夢想』
記者:『執行難』是大家對法院工作詬病最多的一個問題,你對這點怎麼看?
邵紅燕:至今,我在海淀法院工作已滿21個年頭了,我生命的一半時間和法院執行工作緊緊聯系在一起,它已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從我到法院工作那一天,就存在『執行難』。20年來,執行工作的法律法規逐漸健全,執行工作逐步走向規范化的道路。但是到了今天,『執行難』依然存在。
從一個法律人的角度來說,『執行難』確實不是僅僅依靠法院執行機構一己之力、朝夕就能完全解決的,還需要法治社會、個人誠信作為基礎,也需要我們每一名執行法官秉承一顆公正無私之心,用我們的智慧和汗水去兌現法律的莊嚴承諾。
記者:現在大家都在談『夢想』,你的『夢想』或者說理想是什麼?
邵紅燕:真正地破解『執行難』,這是我的夢想。而我目前最大的願望是:當我們窮盡一切法律賦予我們的強制執行措施後,案件依然無法執行時,申請人能夠理智對待這種執行的風險。
記者:這麼多年下來,你最想告訴大家的是什麼?
邵紅燕:雖然每個人都很渺小,但是當你肩負法律的使命,成為一名法官時,你應當心懷夢想,成為法律的忠實捍衛者。
記者:新年來臨,下一步你准備做什麼?
邵紅燕:在新的一年裡,我作為海淀法院執行局執行三庭的庭長,希望能夠通過我們的執行異議、執行監督,加強執行工作的規范化程度,更加充分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李欽鵬攝J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