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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後,下過一場期待已久的雪。我站在雪裏,久久地回憶父親爲我堆雪人的情景。二十多年過去了,那些往事卻歷歷在目,彷彿發生在昨日一般。
小時候,我並不是爺爺奶奶喜歡的孩子,盼子多年的他們,在母親生下兩個姐姐後,又迎來了我的出生。我呱呱墜地那天,當父親抱着我去向奶奶報告這個消息時,她陰沉着臉,堅定地吐了兩個字:“送人!”然後轉身快步離開,連瞧我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而父親卻笑得燦爛,緊緊地抱着我。
因爲父親的堅持,奶奶送我的主意沒有打成,我便成爲父親的小跟班,他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去走親戚,他把我扛在頭頂,兩手拉着我的手,一路玩兒奔跑的遊戲;去看電影,父親在懷裏抱着我,而通常電影放映不久,我便會在父親的懷裏睡着。父親在我的一生中,只留下了短短8年的印記,但是,那一雙牽着我的大手,卻牢牢地牽住了我的一生,並且永遠溫暖有力。
彷彿冥冥之中父親知道他不會陪我走太久似的,每次待在一起的時光,他都極力給我呵護,甚至是溺愛,連姐姐們都鳴不平,因爲我們同樣是父親的孩子,享受的待遇卻不一樣。在父親的呵護下,我逐漸養成驕橫跋扈的性格,不僅常對姐姐們使小性子,而且還常常爬到父親的頭上、背上,讓父親揹着我轉圈。父親每每都依着我,簡直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
7歲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我記得那真是不一樣的冷,房子四周掛滿了大蜡燭般粗細的冰凌,呵氣成冰。那天是我的生日,父親清早對我說:“等你放學回家,我就送你一件禮物。”什麼禮物?會是我想要的文具盒嗎?還是一條漂亮的項鍊?晚上,我猜測着跑回家,興奮地衝父親嚷:“爸,我的禮物呢?”父親把我帶進後院,剛推開院門,就看見一個一米多高的雪人,頭上戴着草帽,佇立在院子中間,眼睛是用兩個橘子做的,鼻子是用胡蘿蔔做的,特別滑稽。
父親呵呵地笑起來,說:“喜歡吧!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哇的一聲哭了,衝父親發火:“這是什麼禮物啊,一化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啊!”說完就摔門跑出去了。
天氣漸漸溫暖起來,那個雪人卻堅強地佇立着。想到父親送我的禮物竟然是這個,我便經常走過去狠命地踢它幾腳,常常磕疼了腳,它卻紋絲不動,硬是堅持了一個多星期才化。
父親在第二年的秋天就去世了,從那以後,我過了二十多個生日,收到的禮物數不勝數,卻再也沒有人在寒冷的冬天爲我堆一個雪人作爲生日禮物。多年後,想起父親那年爲我堆的雪人,我總是抑制不住淚滿雙眼。
那個雪人,成爲我寒夜裏最好的溫暖。
文|劉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