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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建華幸福與快樂,往往會蘊含在煩惱與折騰之中。除了娶嫁、生孩子,尋常百姓的日子裏,過年大約就是最快樂的折騰了。
從外地回到家鄉已有20年。安穩日久,過年的滋味平淡了,就有點莫名地懷念起從前,回味起過年的辛苦奔波來了。
與許許多多有着相同經歷的上海同鄉一樣,或者說與每個炎黃子孫一樣,在遠離家鄉工作生活的時候,只要有條件,不管再苦再累再麻煩,過年總是要千方百計回到父母身邊的。爲了回來一趟,我們早早地準備着帶回家的年貨,想方設法把假期弄長一天是一天,急不可待地提前排隊買車票,然後熱血沸騰地爬汽車攀火車軋棚車,扛包提箱輾轉跋涉,精神抖擻雖苦猶甜。過完大年意猶未盡,從上海回到工作單位後,躁動的心依然留在家鄉的年味裏。總之,過大年的情結和親人團圓朋友相聚的喜悅,使樂此不疲的折騰充滿了張力,“過年綜合徵”前前後後得持續上大半個月!來回奔波的折騰,須搭上許多精力體力財力,但在單位的不少當地同事眼裏,這是一種他們無緣享有的幸福,一種令他們神往的、充滿了刺激和活力的生活方式!記得在常州時,有位與我同住一幢樓的常州籍同事,見滬籍同事帶着大包小包喜氣洋洋回上海過年,“酸溜溜”地自我調侃道,下輩子定要討個上海老婆,免得癩蛤蟆落拉井裏嘸處跑。
隨着城鄉人口的大流動,五湖四海的遊子過年回鄉潮,釀成了中國大地上最宏偉壯觀的人口“塊”移動景象,讓人口衆多的國情,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示;讓國人重親情戀故土的情結,風餐露宿吃苦耐勞的精神,得到最充分的體現;也讓政府的管理能力和交通設施的負載能力,經受着一次次最嚴峻的考驗。紅塵滾滾步履匆匆,旅途折騰苦中有甜,飽含着天下游子浪跡江湖思親若渴歸心似箭的人生況味。
如果說,離鄉背井的人回鄉過年,出於人之常情,那麼,過年腳頭髮癢離家外出旅遊,則屬於喜歡折騰,自找累受。交通便捷,旅遊發達,出行方向多如亂花迷人眼,長假貓在家裏似乎對不起自己。於是,年夜飯吃過,年剛拜過,外出遊山玩水的滾滾人流,也洶涌在了遠足的路途上。
然而,過年其實並非旅遊的好時機。天氣冷,雨雪多,人軋人,吃住貴,而且各地的飯店酒肆,年初三之前“歡度春節”一般不營業,人家也要過年的呀!在把門“鐵將軍”旁輾轉沒轍的尷尬處境,鄙人遭遇過幾次。最近的一次,是前年的大年初一,與一羣朋友急急忙忙地跑到浙南的山中小城縉雲採風。駕車經四小時長途跋涉,到得縉雲,但見“爆竹鞭炮撒落滿地碎紅,好溪畔望不盡風擺燈籠”,年味要比上海濃得多,然而,肚子咕咕叫時,找不到一家開門營業的飯店酒家。幸虧有同行人找到了當地的朋友,硬着頭皮到人家裏蹭飽了肚皮,又讓人家幫着解決了晚飯和住宿,否則問題嚴重啦!
不出遠門的時候,我們過年的動靜也不小。歲歲年年沿襲不變的拜年習俗,訪貧問苦走訪員工的慣例,喝酒打麻將趕廟會的嘈雜,年年老一套吃力不叫好的春晚……把國人的年撐得滿滿。當爆竹鞭炮聲震耳欲聾的時候,我們的家園是全世界最吵鬧最不可思議的地方,相信戰爭的炮火和西方足球迷的瘋狂起鬨,比起我們喜氣洋洋辭舊迎新的爆竹鞭炮聲來,其驚心動魄的程度也要差遠了。
你是我們這個古老的華夏民族的子孫,你就得接受祖宗傳下來的文化和習俗,在鬧騰的迎新時分,在我們的國度裏,你不要指望能找到一塊安寧的靜土!但是,在接受幸福折騰的洗禮時,我們還可以保持一份內心的靜氣。如果想更多地留住過年的原味,想真正地放鬆自己,想彌補平日因理由多多而欠下的親情友情債,那麼,請不要拒絕平淡,用更多的時間與家人在一起,多陪陪父母長輩,兄弟姊妹走動走動,朋友同事不忘問候,閒時讀點書報看看電視也蠻好。總之,守着心靈的安寧、淡定和溫情,其實也能夠快快樂樂甜甜蜜蜜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