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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天後,當我赤身浴霸下享受沐浴的快意時,心頭還常掠過一絲隱懮:它們該不會因我的魯莽而夜宿街頭吧?
我所說的它們,是一種鳥。從我清理它巢穴裡散落的羽毛來看,該是麻雀。是的,也只有麻雀,在我居住的樓宇間,每個清晨在窗外大著嗓門嘰嘰喳喳擾我清夢;每個傍晚則穿梭跳躍於窗臺間咋呼個沒完沒了,雖然吵人,但也為這片社區增添了自然之趣,顯示在這個鋼筋混凝土築就的都市叢林,除了人類,至少還有禽類相依共存。
該是這當中的一兩只吧,某天,住進了我家,把巢安在了浴室的隔板之上。這裡唯一進出的通道是為排氣管預留的洞口,茶杯口大小,排氣管的外圍,尚有足夠的空隙供麻雀的身段出入。對它來說這裡實在是一處宜居之所,可安身避雨,無安全之虞。我想:既然它已安家落戶,彼此當相安無事和平共處。這是一年多前達成的默契。
同處一室,各自過活,卻從未謀面。這樣也好,有緣相知何必相見。只是我們晚間洗澡,打開排氣扇的時候,隔板上便顯出不耐煩的颯颯動靜伴以細細的埋怨聲,顯然是責怪我們的行為乾擾到它。於是告誡家人動作盡量輕點,時間盡量短點,甚至少開排氣扇。愛屋及烏,相互理解尊重纔是和諧之道嘛。
國慶長假舉家外出,數天後回來衝澡洗塵,打開排氣扇,裡面卻發出異樣尖厲的刮擦聲,顯然是有東西卡進了扇葉裡。於是納悶:難道日久沒用元器件老化?還是同居者乘虛而入,闖進了非分之地?
尋個周末,我要一探究竟,並就此拜訪一下這位陌生的熟友。如能晤面,我將規勸它約束行為,安分守己。拆下浴霸,情況完全出乎我所料:這位享樂主義者居然將巢直接安進了浴霸的排氣管子裡,管子一米多長,裡面被塞滿了枝枝葉葉毛毛草草,直達管子根部,妨礙排氣扇運轉了,也難怪一工作便發出了抗議的鳴叫聲。情況顯然很糟糕。這些乾燥的草葉,在電線的接頭處,隱有火患。想到此,我不禁擔心起來:這個壞蛋,我視你為朋友,你卻在暗裡給我埋雷子。
未及謀面,也不待與它商量,我決定宣誓主權,摧毀它的巢穴。於是將管子裡的什物統統清理乾淨,再找了只薄絲襪套住管口,斷了它的回頭路。有跡象表明它們在這裡繁衍後代了,好在都已長大離巢,這個家的使命也算盡到了。
我說朋友,我同情你失去了家園,流離漂泊寄居在我家,正如我離開故園寄居在這個城市一樣。我們同棲於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空中樓閣,遠離純淨的自然林地。即便如此,我們仍當恪守規則,相互依賴友好共處。這次顯然你犯規了。
抱歉了,麻雀。我以當下最潮的Style為你送行: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