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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斷一種社會行爲是否“正能量”,關鍵看其是否順應時代潮流,是否合乎人民利益,是否有利於社會進步。符合這些要求的,不要說是讚美、歌頌、維護,就是批評、揭露、抵制,都可視爲“正能量”。
網絡時代,每年都有新的網絡流行語。2012年剛過,十大流行語公佈,“正能量”、“元芳,你怎麼看”、“舌尖上”、“躺槍”、“高富帥”、“中國式”、“最美”、“贊”、“接地氣”赫然榜上,位居榜首的則是“正能量”。
物理學上的“能量”,屬於標量,只有大小,而無方向。“能量”一旦進入社會領域,不僅有了正負之分,也有了好壞之別。作爲流行語的“正能量”,源於英國心理學家理查德·懷斯曼的專著《正能量》,作者將人體比作能量場,通過激發內在潛能,可以使人表現出一個新的自我,從而更加自信、更加充滿活力。“自信”與“活力”畢竟中性,在華夏古國,馬上被賦予了“健康樂觀、積極向上的動力和情感”的社會意義,“百度百科”還提供瞭如下釋義:“當下,中國人爲所有積極的、健康的、催人奮進的、給人力量的、充滿希望的人和事,貼上‘正能量’標籤。”近期媒體使用“正能量”也似乎這樣界定的,對現實的批評,雖未明確稱爲“負能量”,至少未被列入“正能量”。
不知從何時起,國人習慣了非此即彼、二元對立的絕對思維,左與右,正與負,白與黑,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不僅不能容忍二元之間的中間地帶(往往被批爲“中庸哲學”、“折衷主義”),甚至連相反相成也一併排斥,遑論相輔相成了!兩極之間似乎只剩下你死我活、有我沒你的殊死爭鬥。在國人的潛意識裏,與“正能量”相對的“負能量”,幾乎等同於“敵對勢力”。以“百度百科”的釋義爲例,顯然只有“積極的、健康的”行爲,才屬於讚美、歌頌、維護一類,纔可歸入“正能量”的範疇。而判斷一種社會行爲是否“正能量”,關鍵看其是否順應時代潮流,是否合乎人民利益,是否有利於社會進步。符合這些要求的,不要說是讚美、歌頌、維護,就是批評、揭露、抵制,都可視爲“正能量”。
現實當然需要讚美、歌頌與維護,前提是讚美一切當讚美者,歌頌一切當歌頌者,維護一切當維護者。批評、揭露與抵制,也並不都是“負能量”,前提是批評一切當批評者,揭露一切當揭露者,抵制一切當抵制者。只肯定正電荷而否定負電荷、只肯定作用力而否定反作用力是荒唐的。賈長沙的《治安策》曾被毛澤東稱爲“西漢一代最好的政論”。談及對太子的教育,賈誼卻陷入了“正能量”的誤區。他主張選拔天下道德、品行都很端正的人與太子作伴,使“太子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不使太子見惡行”。他以爲整天提供“正能量”,太子就不會變壞。毛澤東不以爲然地批曰:“論太子一節近於迂腐。”迂腐是沒有問題的,但鑑別何者爲“正能量”卻是大道理。
是否“正能量”是以現實爲參照系的。然而,現實的未必就是合理的。有人往往“在口頭上庸俗地”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爲現實辯護,然而,他們只是“一些很少知道黑格爾哲學的奧妙所在的人”(普列漢諾夫)。這些人從來不想弄懂恩格斯的闡釋:“這顯然是把現存的一切神聖化,是在哲學上替專制制度、警察國家、專斷司法、書報檢查制度祝福。”(《路德維希·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恩格斯的論斷不也是對我國改革開放發端的哲學概括麼!?
如果只有讚美、歌頌、維護纔是“正能量”,批評、揭露、抵制就是“負能量”,那就不可能有“改革開放”,不可能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當時來說,改革開放不正是對“現實”存在的“文革”的政治錯誤進行撥亂反正的結果麼?正是對現實存在的桎梏生產力的體制、價值、觀念的批評與改革,才爲我國進步與發展提供了“正能量”,而維護“現實”體制、價值、觀念的“兩個凡是”,恰恰構成了阻礙社會進步與發展的“負能量”。改革開放沒有到站,社會進步沒有終點。不能說30多年我們的成就舉世矚目,“模式”已經形成而且固化。習近平總書記去年歲末視察廣東,就明確提出了“改革不停步,開放無止境”的要求。
社會的發展與進步當然需要“正能量”,但要防止“正能量”被異化。
作者系山東雜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