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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能找到退貨理由。
上海的冬天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全球氣候變暖的危害,每年冬至還沒到,空調就已經不夠用,得由取暖器來幫忙了。我思忖著要給婆婆家添一臺新的取暖器,那臺舊的用了幾年就需要敲敲打打纔能保持開機狀態了。來到婆婆家一看,小姑子已經捷足先登,新取暖器的大紙盒都已經拆開,堆在房間的角落裡了。
再看那臺外形威武的取暖器,黑??地站在房間中央,壓根沒開。我嚇了一跳,擔心公公婆婆凍壞身體,於是趕緊問,是家裡電表爆了嗎?婆婆說,電表好著呢,沒事。我詫異地問,那是這取暖器壞了嗎?婆婆說,沒壞,壞了倒有辦法了,關鍵是它實在太結實,不肯壞。
我越來越聽不懂了,什麼叫不肯壞啊。我對婆婆說,如果是制暖效果不夠理想,也算是個問題,也可以去找商家交涉的呀。取暖器麼,就是必須能取到暖唄。
婆婆嘆氣道,取暖效果好得不得了呢,所以纔拿它沒辦法啊!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這一刻都想到要去找柯南了。看到我暈頭轉向的樣子,婆婆哈哈笑著說,我給你演示一下就知道了。不過你可要小心啊,我開的時候,你可千萬別正對著這個取暖器看。
只聽見開關?嚓一聲響,隨著一道開天闢地般刺眼的光芒,整個房間變得像個被點著的核反應堆那樣閃閃發亮,暖流滾滾襲來。取暖效果果然是好極了,機器也結實極了,橕著這麼大的功率還能從容淡定地一百八十度轉腦袋。可是這一片光輝燦爛實在是駭人極了,整個房間其他所有的燈都立刻看不出是開著還是關著的了,連剛剛爬過房間角落躲在窗簾陰影裡的那只小強都無法遁形,我還能清晰地看見它的觸須驚惶地擺動。
這臺取暖器基本上就是打開了以後就很難關上,不是開關不靈,而是沒有人能用人類的瞳孔直視它三秒鍾以上,還能有視力找到開關在哪兒。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這個取暖器,有一句現成的特別貼切,那就是亮瞎了我的眼睛啊。
正在我從精神和生理上都快被亮瞎了眼睛的時候,公公奮不顧身地衝過來,在取暖器上一陣亂摸,終於把開關給按滅了。他嘀嘀咕咕地批評婆婆說,老太婆你是不是神經了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在白天開這個取暖器,要不然鄰居在樓下看見我們窗戶的動靜,又要當成火警打119了。
當然晚上是更不能打開這個取暖器的。雖然大家都閉上眼睛睡覺了,可是這照得比白天還亮,誰能睡得著啊。更不用說方圓幾百裡這扇亮得觸目驚心的窗戶,沒准還能吸引大氣層以外的衛星探測器,以後被作為什麼軍事坐標重點轟炸什麼的。
然而這臺取暖器是真正無辜的,它結實堅固,做工嚴謹,用料超足,彰顯了這位淘寶賣家的殷勤實在。它功率穩定,取暖效果超級好,無可指摘,跟淘寶網頁上的承諾不差分毫。所以我的小姑子完全沒有能夠找到把這臺取暖器退回去的任何理由,連給一個差評都不能自圓其說。正如數月前另一個朋友在淘寶上買了一款巴寶莉的春秋款風衣,收到以後發現包裹出人意料的龐大,打開一看,原來是賣家特別實在地加入了羽絨的夾層襯裡,並且在如此魁偉、宛如被褥的真材實料之下,依然謙虛地自稱『巴寶莉春秋款風衣』,而沒有亮出『米色長款羽絨服』的尊貴身份。
說真的,雖然對這臺取暖器的設計我無法恭維,對它究竟有沒有盜用了無影燈的專利我也頗為懮慮,但是我對那個賣家的幽默感還是頗為贊許的。不光是我,小姑子也對他頗為青睞,特別又買了一臺取暖器放在他們自己家大門口。他們住在郊區的聯排別墅,月黑風高,物業管理不善,正好用來當路燈。
其實就連婆婆也對那個賣家心存好感。偽火警事件讓他們家在街坊鄰裡忽然有了很高的知名度,之後天天有八卦的鄰居找婆婆演示這臺取暖器的功能。婆婆為此心情大好,以講取暖器的故事為樂。固然,最幸運的是,取暖器是她的親生女兒我的小姑買的,而不是我這個媳婦買的,不然她的心情是否還能如此樂觀沒有一絲陰霾,就是一個誰也不敢冒險去揣度的問題了。
妄語
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