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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派出所民警,從意氣風發的年輕警長到遭遇車禍的突然變故,從日復一日臥在病榻之上,到拖着傷腿重返工作崗位,他經歷着人生的起起落落。其中有磨難,也有苦澀,但他始終以自己的樂觀豁達坦然面對,體現出了一名人民警察的勇氣和堅持。他就是公安和平分局金街治安派出所民警魏訓偉。
厄運——車禍在睡夢中降臨
今年49歲的魏訓偉,1985年從消防局復員後,被分配到公安和平分局。從那天起,他便與人流穿梭的和平路結下了不解之緣。從當初的和平路治安派出所,到勸業場繁華地區治安派出所,再到金街治安派出所,魏訓偉已經在這裏工作了27年。
時間回溯到19年前。1993年,在魏訓偉的警察人生中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1993年10月,和平路一家商店發生一起重大盜竊案,時任和平路治安派出所警長的魏訓偉負責偵辦工作。10月22日一早,連續兩天沒閤眼的魏訓偉終於有了片刻的放鬆,就在剛纔,這起困擾他和同事們一個多星期的盜竊案終於取得了重大進展,證據充分,可以立即對嫌疑人進行拘傳。辦理好相關手續後,當天下午4點,魏訓偉和同事一起開車前往嫌疑人的老家河北省石家莊市。疲憊不堪的魏訓偉一上車就在後排座位上睡着了。
一切來得是那麼突然。行駛在路上的車突然爆胎,還在睡夢中的魏訓偉毫無防備,被狠狠甩出了車窗,跌落在一個土坡。事後,據趕來救援的工作人員描述,距離魏訓偉後腦位置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就是一塊堅硬的石頭,如果撞在上面,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情況仍舊危險,魏訓偉左大腿骨脛骨折、根骨粉碎性骨折、骨盆錯位,醫生決定立即實施手術。由於傷勢嚴重,標準範圍內的麻醉藥已經不起作用,魏訓偉幾乎是清醒地感覺着那些冰冷的器械,手術刀劃破皮膚,機器刺穿骨頭,鋼釘植入體內,每一個聲響、每一次觸碰都是那樣真切……
醫生怕手術過程中的疼痛導致身體移位,專門讓魏訓偉的兩個同事在兩側死死按住他的胳膊。手術進行到一半,一個年輕同事再也忍不住,拔腿跑出了手術室,走廊裏隨即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聲。因爲,他實在沒有勇氣看着昔日並肩作戰的好兄弟承受如此折磨。即便如此,魏訓偉自始至終沒喊一聲疼,手術結束後,身下的牀單早已被汗水浸溼。住院期間,許多同事到醫院看望魏訓偉,大家爲他的遭遇唏噓不已,更怕他從此消沉下去,想爲他加油打氣。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病牀上的魏訓偉依舊談笑風生,不時詢問着派出所又接了什麼案子,同事之間又發生了哪些好玩的新鮮事兒,完全看不出憂愁和陰鬱。就像妻子所說的,老魏之所以沒有從此倒下,靠的就是樂觀豁達的性格。三個月後,魏訓偉出院了。
涅槃——是男人就要站起來
認識魏訓偉的人都能深深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兒。他卻說,這股勁是妻子給的。出事時,他的孩子剛剛出生兩個月,妻子爲了照顧他,只能將孩子交給老人。回憶起那段日子,魏訓偉說,那是最難的時候,而他這輩子最感謝的人就是妻子。
魏訓偉的妻子在單位負責工會工作,非常忙碌。每天上班前,她都會把丈夫一天要用的東西放在他伸手就能夠到的桌子上。桌角有一個專門放藥的盒子,各種藥品按照服藥時間段分類,哪個飯前吃、哪個飯後吃,哪個口服、哪個外敷,一一都在瓶身作了明顯標註。怕魏訓偉白天一個人在家無聊,妻子專門買了一個收音機放在他的牀頭。牀上還有一摞老魏喜歡看的與警察有關的雜誌和書,因爲她知道,丈夫心裏對工作始終有一份牽掛。由於行動不便,魏訓偉的吃喝拉撒睡只能在牀上,家裏的事全落在了妻子肩上。眼看着妻子日漸消瘦,魏訓偉既心疼又愧疚,他在心裏默默發誓,自己一定要重新站起來。
在牀上養了整整一年,醫生告訴魏訓偉,他可以嘗試下地走路了。聽到這個好消息,他迫不及待地拄上妻子爲他訂做的雙柺,慢慢將身體支撐起來,當傷腿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疼痛傳遍全身。在牀上躺了一年,傷腿的肌肉已經有些萎縮,另外那條腿因爲得不到運動也變得腫脹。老魏只站了短短几分鐘,就疼得滿頭大汗。即便如此,他的心裏仍覺得很滿足,因爲他知道,自己可以站起來了,這意味着,新的人生之路即將展開。
從開始只能站5分鐘,到堅持10分鐘、20分鐘;從起初只能原地站着,到慢慢拄着雙柺往前挪動;從只能走一步、兩步,到一米、兩米;從只能在臥室活動,到可以走到客廳,爲下班回家的妻子開門……短短三個月,魏訓偉就扔掉了一支柺杖。接下來的日子,他拄着單拐嘗試走樓梯,從家裏廁所的一個臺階開始練,漸漸地可以在樓道里多下幾級臺階。又過了三個月,一天傍晚,下班回家的妻子剛到樓下,就看到門口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魏訓偉拄着拐站在那裏衝她笑着,額頭上滿是汗水。那一刻,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再往後的三個月,魏訓偉逐漸擺脫了柺杖,可以拄着柺棍在小區裏散步了。然而他還不滿足,“一定要擺脫柺棍!”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像以前一樣,邁開雙腿穩穩前行,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來看望他的人都驚訝於他的恢復速度,然而沒有人知道,爲了多走幾步路,魏訓偉流了多少汗,磨壞了多少雙鞋,握拐的手起了多少老繭。1995年,在經歷種種艱難之後,被鑑定爲五級傷殘的魏訓偉終於重返工作崗位。
重生——沒有放棄只有堅持
魏訓偉重新穿上警服,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然而從他一步一踉蹌的走路姿勢,從陰天下雨時傷腿的疼痛來看,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回到所裏,魏訓偉依舊在最爲忙碌的一警組,依舊和以前一樣,跟同事們並肩作戰。手術後,醫生叮囑魏訓偉,一定要注意保護傷腿,否則可能會惡化。爲了緩解身體給傷腿帶來的壓力,醫生建議他在傷腿外面套一個假肢,可是平時工作起來,戴着假肢走路十分不方便,時間長了他索性不戴。有一次,在處理一起糾紛時,魏訓偉的腿不小心被踢了一下。他強忍着疼痛處理完了糾紛,同事不放心,硬拉着他去醫院拍了片子。看着眼前的X光片,同事幾乎哽咽:“老魏,想不到你每天就是拖着這樣的傷腿在工作……讓我們怎麼忍心啊……”魏訓偉卻笑笑說:“沒事兒,我都習慣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路,都要忍受骨頭與肉之間摩擦帶來的劇痛,這滋味有多難熬。
1997年,魏訓偉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醫生診斷,他的傷腿發生病變,導致股骨頭壞死,並開始磨損。得知結果後,他整個人足足愣了5分鐘。醫生告訴他,這樣下去,最壞的結果就是要完全換假肢。這時他反而輕鬆了,“最壞的結果都知道了,剩下的就都是好的了。”樂觀的性格再一次支撐着魏訓偉。
金街治安派出所負責金街商業圈的治安管理,這一地區是天津最繁華的商業區,有勸業場、百貨大樓等歷史悠久的大型商場,也有亨得利鐘錶店、冠生園食品店、桂順齋糕點店等老字號商店,還有友誼新天地廣場、濱江商廈等現代購物中心,另有金銀珠寶首飾店23家,娛樂場所12家,以及小型商鋪338家,治安管理工作非常繁重。
隨着商業的發展,金街漸漸成了津城的一張名片,每天有很多中外賓客來此遊覽購物,街上大小商戶的內保工作顯得愈發重要。魏訓偉主動請纓,接下了這塊“燙手的山芋”。上任伊始,爲了做好內保基礎工作,魏訓偉完善了《金街內部單位安全保衛工作檔案》,製作了商場樓層平面示意圖,重新修訂了繁華地區應急處突工作預案。爲了掌握第一手數據,他拖着傷腿,帶領輔警奔走在金街一帶,遍訪大小商戶。每條馬路有多寬,每家商場有幾個出口,甚至每一扇門的尺寸,都是他拿着尺子挨家挨戶量出來的。針對金銀珠寶、大型商場、餐飲單位、賓館旅店等不同行業,他先後多次召集界內單位進行座談,組織保衛人員從基礎抓起,大力培養安全意識,再輔以技防等多方面措施,杜絕盜搶及火災等安全隱患。
“老魏就是我的師傅!”說起與魏訓偉多年來的接觸,濱江商廈保衛部門負責人不無感慨。在商場改造過程中,魏訓偉主動當起了“監工”,哪些點位適合安裝攝像頭,消防通道是否達標,有沒有安全隱患,他都一一覈實,一絲不苟。改造工程爲期一個月,魏訓偉天天到場,商場負責人半開玩笑地說:“就衝老魏這認真負責的勁頭,我們得聘他當名譽員工啊!”在魏訓偉的建議與督導下,商場技防措施落實到位,小偷小摸案件明顯下降,即便發生竊案,也能通過嚴密的監控裝置在第一時間鎖定嫌疑人。
職責——全心全意服務企業
“我們商場從老總到員工都認識魏警官,大家都知道,遇事不用打110,可以直接打魏警官的電話。”某商場保衛部負責人說。
2007年冬季的一天晚上,商場正準備閉店,但在二樓的一個服裝櫃檯前,兩名顧客仍遲遲不肯離去。商場保衛部負責人詢問後得知,這兩名顧客想退衣服,服務員稱,由於衣服已經穿過,不在退貨範圍之內。服務員講明緣由後,兩名顧客仍堅持要退貨,雙方僵持不下。經過反覆勸說,兩名顧客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火氣反而越來越大,在要求退貨的基礎上又提出讓商場賠錢,後來索性坐在地上,稱不給退貨就別想關門。負責人實在沒法子,只好給魏訓偉打電話求助。
此時已是晚上11點多,已經上牀休息的魏訓偉接到電話後二話沒說,起身穿上衣服就出了門。剛剛走出樓道,室內外的巨大溫差就讓他的傷腿一陣疼痛,腳下不由打了個趔趄。他揉了揉腿,快步朝商場方向走去。來到二樓,兩名顧客還在糾纏,魏訓偉上前亮明身份後,從法律規定、商戶責任等多方面進行了詳細講解。聽了這一番有理有據的勸說,兩名顧客終於停止吵鬧,決定同意商場的意見:先退貨,再由商場聯繫生產廠商,商量下一步解決方案。事情總算搞定了,此時已是凌晨一點,商場負責人要安排車送魏訓偉回家,老魏卻笑笑說:“別麻煩了,我家離得不遠,走回去就行了。”
2011年初,針對轄區某超市經常發生商品缺損問題,魏訓偉多次深入超市進行業務指導,緊密結合發案特點,組織賣場防損人員進行集中培訓,增強防範意識,有效提升了超市貨品的安全管控係數,盜竊案件得到明顯遏制,把企業的經濟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爲此,該超市華北總部負責人專程來津,將一面寫有“執法爲民,服務企業”的錦旗送到派出所,對魏訓偉主動服務企業的做法表示衷心感謝。
魏訓偉的家原先離市中心比較遠,自從接手濱江道、金街一帶的內保工作後,他和妻子一商量,把以前的大房子換成了單位附近的一套小房子,爲的就是離工作地點更近一些,即便下班回了家,接到商戶電話後也可以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不管什麼時候,魏警官接到電話後從沒說過一個不字。起初我們不知道他的腿傷得這麼嚴重,後來聽說了他的情況,我們很過意不去,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忙前忙後,我們真的很心疼,可他自己卻總是樂呵呵的,沒有一句怨言。”接觸過魏訓偉的人都被他的敬業精神深深感動,而他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放心,我的腿不礙事兒,有需要我做的儘管說話!”
諾言——當警察就是要奉獻
按照魏訓偉的身體狀況,他完全可以調到一個相對輕鬆的崗位,可他並沒有這樣做。一來他本身就是個閒不住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從未忘記從警之初許下的承諾,“選擇當警察就是選擇了奉獻,有一點困難就退縮,還不如當初別幹這行。”他質樸的話語中透着一股堅定的力量。
2009年,濱江道的一家手機賣場頻遭惡意退貨,幾個經常在周邊惹事的年輕人結夥購買手機,用了幾天後便故意找各種理由退貨,不給退就找茬吵鬧。售貨員和賣場負責人都十分怵頭,一方面怕影響店裏的生意,另一方面也怕頻繁退貨會影響他們與供貨商之間的關係。知道這件事後,魏訓偉一連幾天守在賣場,終於等來了這夥人。“魏sir,是你啊!”這幾個年輕人長期在濱江道一帶活動,自然認識眼前的魏訓偉。“你們幾個聽好了,只要有我在,你們就別想搗亂,要麼規規矩矩做人,要麼跟我回所裏,咱好好說說,是這手機有毛病還是你們別有用心!”斬釘截鐵的幾句話徹底震住了幾個年輕人,從那以後,這家賣場再沒有發生過類似事件。如今每次趕上魏訓偉來巡查,負責人都會高興地說:“有魏sir在,我們特別放心!”
去年夏天,魏訓偉瞭解到一家大型商場內的某知名品牌準備撤櫃,原因是該櫃檯近一段時間經常丟失貨品,晚上清點時還準確無誤,第二天開門再看就少了很多。爲此,賣家覺得該商場的內部安保出了問題,堅持要撤櫃。該品牌知名度高,銷售額在商場名列前茅,一旦撤櫃,將給商場造成不小的經濟損失。而且這件事一旦傳開,對商場的聲譽將造成惡劣影響。
“我負責的商場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必須嚴查!”魏訓偉拍着胸脯保證道。經過近一週的細緻調查,“蛀蟲”終於被揪了出來。原來,這一系列竊案都是該專櫃的一名員工所爲。真相大白後,該品牌不僅沒有撤櫃,負責人還幾次找到魏訓偉表示感謝。商場方面也對魏訓偉深表感激,“多虧魏警官查清了這件事,還了我們一個清白!”
在許多人看來,魏訓偉的工作算是個“肥差”,可這麼多年下來,他卻是“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溼鞋。”很多時候,他幫商場解決了問題,負責人提出要“意思意思”,都被魏訓偉婉言謝絕。他說自己想的特別簡單,能再站起來當警察已屬上天眷顧,自己一定要對得起這份職業,邪的歪的堅決不能沾。
濱江道、金街一帶商場林立,每年大大小小的促銷活動超過百場,每次魏訓偉都要提前檢查安保措施、消防通道、監控點位,確保沒有疏漏。活動當天他更是寸步不離,有時一站就是七八個鐘頭,這對正常人來說都很難做到,更別說他是個帶傷的人。一次到醫院檢查,醫生看完魏訓偉的傷腿後驚呆了:股骨頭壞死部位的骨關節已經磨損了三分之二,難以想像他是忍着怎樣的疼痛堅持下來的。醫生建議他減少工作量,適當休息,魏訓偉卻笑笑說:“不是還有三分之一嘛,我已經快50歲了,等剩下那三分之一磨沒了我也該退休了。”正是憑着這份堅持,魏訓偉多年來先後兩次榮立個人三等功,1996年被評爲天津市勞動模範和天津市政法系統“廉潔執法、執政爲民”標兵,1996年至2000年連續五年被評爲天津市優秀人民警察。
如果你在金街的商場裏、促銷活動的現場或是防火通道的樓梯口見到了這位行動不便、一臉認真的老民警,請爲他駐足片刻,無需鮮花和掌聲,一個善意的微笑、一道尊敬的目光已經足夠。(天津政法報 王思思 袁文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