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百分……

　　兒子一考試，我就糾結。

　　首先糾結要不要幫他複習。元旦假期之後再上學就要考試，一連四天假，換了是我小時候，老師一定把這四天都替我們安排好了，各種卷子摞起來能頂上房。可如今兒子這作業那叫一個清閒，那幾篇複習卷子，用不了半天，他就全做完了，還是語數英三門，剩下就是大把的閒散日子。他倒也不出去，拿本書，在房間裏就打發了。

　　作業做得慢吧，我心慌，心說他是不是有什麼不會的啊？做得快吧，我也心慌，又覺得他不認真、糊弄事。按照以往的經驗，每到學期末，兒子做完了老師留的作業，還得做我留的作業。什麼“黃岡小狀元”、“衝刺一百分”之類的，開學初期我就都給置辦齊了，就等着期末的時候能派上用場。小學學的這些東西，真不能叫難，但是就得多練，熟能生巧，做卷子就得做到你認識題、題認識你的地步——這是我上學的時候老師教導的，到現在我都覺得無比正確。

　　這個假期我的信念有點動搖，原因是每個期末我都這麼幹，但是兒子的成績可是起伏不定。有時候抓得緊、做得多、考得也不錯；可有時候就成了反比，明明考前做足了卷子，可考得還是不盡如人意。糾結之下，我跟他爸說，我豁出去了，這次不給他單留作業了，讓他自己看着辦吧。

　　行動上我咬了牙，可精神上我又覺得還是不能放鬆。該說的、該囑咐的，我還得嘮叨。我不說，兒子就放羊。放假第一天，作業一做完，兒子就找“海賊王”約會去了。這哪是要考試的樣子啊！我剛一張嘴說，姥姥就及時出現，說什麼孩子多麼多麼自覺，一大早就起來做作業，好不容易做完了你還不讓他歇會……我再說，姥爺也從書房裏出來了，說考試前我這麼對兒子會給他造成心理壓力……姥姥看着兒子就說了：“及格就行，以後能差到哪去？”

　　我當即表示不服，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老爸他姥爺，每每都告誡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絕不能以在班裏考第一就沾沾自喜——弦外之音就是，不僅要考第一，還不能滿足於考第一！現在姥爺是怎麼說他的：“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你都會，肯定能做對！”

　　弄得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不相信兒子、只有我一個人在自覺自願地跟他作對。行，我也不管了，反正我跟姥爺說了，要是考不好，成績冊就讓姥爺去拿。

　　元旦之後一連八天班，最後一天兒子考完試。我跑過去接兒子，問他：“考得如何啊？”本以爲兒子又會淡然處之地告訴我：“忘了……”誰想這回兒子回答得嘎嘣脆，說：“數學考了100，語文和英語還沒出成績。不過語文老師已經閱完捲了，點了幾個沒考好同學的名字，沒有我。”

　　我都不敢相信，一個勁兒問兒子：“你確定你是一百分？”兒子看着我，說：“確定。老師都念名字了。”我轉念一想，又問：“那你們班是不是好多一百分？”兒子笑了一下，說：“嗯，十幾個……”

　　我說也是。要是就仨倆的得滿分，那肯定沒有兒子。要是小半個班都是一百分，那兒子在裏面還是蠻正常的。我一邊拉着兒子往外走，一邊打電話給姥姥彙報，電話那邊姥姥樂得都蹦起來了。兒子沉着地說：“語文和英語還不知道呢，我覺得英語沒考好。”姥姥在電話裏衝我嚷嚷：“數學考好了就行，英語語文都不要緊。”

　　回到家，姥爺見了兒子就說：“你想要點什麼啊？考了一百分得有獎勵啊！”兒子搖頭，說沒什麼想要的。姥爺尋思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五百塊錢來，要給兒子。兒子非常詫異，那表情分明就是不能理解，他抗議：“又不是過年，姥爺你給我錢幹嗎？”姥爺再次表達了“以資鼓勵”的意思，兒子更詫異了：“我要錢幹嗎？姥爺你真俗！”

　　小人難養

　　宗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