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讓帶燈一直緊張的還是蝨子。
南北二山的村寨裏,也包括鎮街上的人家,身上有蝨子還可以理解,而鎮政府的幹部,甚至書記鎮長的身上也有着蝨子,這讓帶燈咋都想不通。大院裏的樹上拉上了好幾道鐵絲,大家都曬被褥,白仁寶把他的被褥緊挨了帶燈的被褥,帶燈就把自己的被褥收走了。
白仁寶說:別人不給你惹上,你也會生的。
帶燈說:我就不生!
白仁寶說:上天要我們能吃到羊,就給了羶味;世上讓我們生蝨子,各人都有了癢處。
帶燈給書記和鎮長彙報工作,彙報完了,談了一個建議:能否在全鎮搞一次滅蝨子活動。書記說:你也癢啦?帶燈說:我沒蝨子。書記說:其實蝨子多了不癢。帶燈說:都啥年代了,櫻鎮人還讓蝨子咬着?書記說:蝨子能把人咬死?!書記和鎮長都呵呵地笑,笑過了,書記說:只有帶燈同志提這個建議啊!該不該滅蝨子呢,當然該,我去縣上開會,也擔心別人發現咱身上有蝨子。可櫻鎮是櫻鎮的特殊環境麼,飢不擇食,窮不擇妻。櫻鎮現在是氣囊上滿到處的窟窿,十個指頭按不住麼,哪裏還有精力財力去滅蝨子?帶燈當然已想好了她的措施,並不需要花多少精力財力,只要求各村寨村民注意環境衛生、個人衛生,勤洗澡勤換衣服,換下的衣服用滾水燙,再規定村委會買上些藥粉、硫磺皁定期發給各家各戶。在偏遠的村寨裏建洗澡堂或許不現實,可鎮街三個村完全可以麼。兩個鎮領導商量的結果,一是要支持保護帶燈這種積極提建議的精神,同意和批准她的方案措施;二是就讓帶燈起草個文件發給各村寨,並由帶燈負責督促鎮街三村建洗澡堂。
帶燈很積極,起草了文件,又親自到各村寨發送。但文件發下去就泥牛入海,再沒消息。她到南北二山的村寨去檢查,幾個村長從帽殼裏取紙,撕成條兒捲了煙來吃,那紙就是她發下去的文件。
帶燈說:這件事很重要!他們說:政府每年發那麼多文件,沒有不說重要的。就問鎮政府撥不撥款,如果不撥款村寨裏燒屁吃哩,哪裏有錢買藥粉和硫磺皁?!帶燈是沒權力能撥款的,就到鎮街三村催建洗澡堂,鎮街三村比較富裕,人也應該文明。
鎮西街村的元黑眼那時還是新上任的村長,說:鎮政府閒得沒熊事幹了,出這虛點子?
帶燈說:這還不是爲羣衆辦好事!
元黑眼說:蒼蠅還嫌不衛生?
帶燈說:那你也是蒼蠅?!
元黑眼領着帶燈在村裏走,路過一家,院牆坍了一半,院子裏坐着個婦女在洗腳。元黑眼說:你男人後晌要回來啦?婦女說:要回來啦。這婦女的丈夫在大礦區打工。元黑眼說:錢拿回來啦,我給你留一個豬頭?婦女說:他能掙幾個錢呀,還吃豬頭?走過了院牆,帶燈說:看到了吧,這婦女還不是要洗腳?元黑眼說:洗的那腳幹啥,男人回來了要日哩又不是日腳呀!
滅蝨子的事到底不了了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