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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全弟清晨,我在大堤上練習“水浪拳”,有一小時許,正大汗淋漓之際,有霏霏細雨飄忽,舒爽切膚的感覺,興致盎然。未幾,密集的雨一陣緊一陣襲來,套路沒結束,繼續操練至全身溼透,昨未入池參加潑水節,今日補課了。那是2012年6月10日,我在西雙版納的瀾滄江江邊。
雨來時,我看見對面一字排開的山上霧氣蒸騰,籠罩着羣山朦朧依稀。山腳下瀾滄江光滑的水面失去了漣漪的肌理紋路,一團團繃着臉嚴肅地向東流去。一曲唱罷,我是打拳收勢,雨卻漸漸小了,一會停了。江邊無人,我換了衣服,凝視着彷彿近在咫尺的對面的景物開明而清晰起來。高聳的鮮豔樓房下面的傣族寨子的屋頂,還有屋檐下面豁然洞開的窗戶。那水啊,渾渾厚厚卻清清爽爽的可持續永無盡頭地流溢而去。
我在江邊佇立。我想念着昨天邂逅的一位50年前來到這裏的河北老漢。他至今在江邊坡地上種着一些菜。問了下江邊種菜上來的婦女,她知道那河北人但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個單元裏。早起人等勤勞人,即使緣慳一面也已萍水相逢,就讓我在心裏和筆端記住他吧。
我原來準備問個究竟,現在只能想象着,當年瘴癘之地,初來乍到的河北漢子比後來的知青更早,他沿江開荒種地,一天喝掉四隻熱水瓶裏的水。還有,他舀起瀾滄江裏的河水挑到街上也賣錢,這也夠傳奇的了。他傳遞給我的不只是信息,更重要的是啓示,中國那麼大,天涯何處無芳草,只要勤勞就不會餓死,照樣可以活得很好。人在埋怨現實時,是否想過另闢蹊徑尋找自己的一隅之地呢?
9時20分許,太陽出來了,我走下大堤與瀾滄江水作肌膚相親。一塊毛巾丟下去,溼漉漉的撈上來,擦把臉,涼津津的滋味令我頓時眉清目秀頃刻心知肚明:這是長江的三分之一,我們國家最負盛名的江河之一,不說首席也該資深了吧!水勢浩大的瀾滄江沒有理會我的俗氣兀自奔騰,我回過神來,看着須臾遠逝旋即涌來的滔滔江水,既有惆悵也有些許欣慰。來時匆匆,別也依依,美麗的瀾滄江,也許不能一生兩次同時擁入你的懷中,但在祖國的別處我也一定能夠同你再次見面。
我站在江邊的鵝卵石上,我深吸到江水呼出的氣息,我一凡身肉胎在此承接着四面八方風雲際會的洗浴,但願我的今天和明天能夠有益你與他。風暢快地吹,人盡情地想,高速流過的江水,因爲充沛而把來不及納入河牀的水擠向岸邊,這不是摒除更不是拋棄,仍然在同一條河流裏。此時此刻,我由此萌生出一個新的想法,不是說境由心造嗎?最高尚的享受是花錢買不到的。比如你腰纏萬貫但是缺乏情致和修爲,心中便體會不到這種徹底融化無我舒坦的張力,山與水,天與地,物和我,誰和誰,一如瀾滄江水去而復始,所不同的是,人將老去唯物依然。
我佩服今年70歲的河北老哥,今日是無緣再次見面了。我猜想他的堅守還有一段不算悽美至少也是感人的愛情故事。他的妻子是傣族,他們是“團結族”。他說,他剛來時,對面有野生動物,可以聽到老虎的吼聲,土地肥沃,隨便種點什麼下去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現在,他經常回去,他說河北不遠。哦,我想象着他回到老家時自豪的模樣,西雙版納就是他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