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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到華盛頓的白宮參觀,很多人都會忘記了一個人,便是萊溫斯基。世界上風雲變幻,每天都發生着許多事情,戰爭或者災難,或者政權的更迭,或者大選的醜聞,哪一件也比萊溫斯基那一條裙子的事情大。時間就像一杯不斷續水而沖淡的茶,當初哪怕味道再濃郁,也已經被衝得一點味道一點顏色都沒有了。漫步在白宮裏,你會覺得連總統都顯得渺小,更別說萊溫斯基了。
兩年前去美國,看到美國報紙介紹,由傳記作家邁克爾·塔基夫撰寫的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傳記《一個複雜的人》,剛剛出版。在這本新書中,有一段寫萊溫斯基。在和克林頓發生性醜聞前,萊溫斯基一直追求的是克林頓的新聞祕書喬治,只是被喬治所拒絕,失落的萊溫斯基才轉而找到克林頓。這本書說克林頓不過是萊溫斯基的一個“備胎”。
這樣一想,不僅萊溫斯基顯得可憐,當時的總統克林頓也有些可憐,無意之中陷進泥潭,他的祕書沒有接球,他自己卻順勢接球應聲入網。其實,一條裙子與一支拉鍊的風流故事,在這個世界上,在世界各國,明鋪暗蓋或明目張膽,都在發生。只不過,它發生在白宮。忽然之間,白宮,這樣政治色彩濃郁的地方,居然也染上了情色的色彩,而格外引人矚目。
雖是舊聞,以前卻很少披露過,除吸引人眼球之外,更讓人感嘆。以前,在這場裙子與拉鍊的風雲中,人都以爲小人物萊溫斯基是個受害的弱者。現在看來,還真別小瞧了弱者的小人物。斧頭雖小,有時卻可以砍斷大樹。邁克爾·塔基夫的傳記,是把克林頓寫成了“一個複雜的人”。其實,萊溫斯基何嘗不也是“一個複雜的人”呢?
如今,時過境遷已經很多年了,三位白宮的當事人,命運不盡相同。克林頓依然風光,喬治和一位女演員結婚,有了兩個女兒,只有萊溫斯基還是待字閨中,而克林頓當年只有十來歲的女兒切爾西,也都已經披上嫁衣了。
造物主就是這樣撥弄人,現在看來,最倒黴的是萊溫斯基。那條迷失在白宮裏的裙子,似乎再也無法洗乾淨,重新穿在身上了。失戀後一時的情緒轉移,讓她付出瞭如此沉重的代價。除給世上留下一句“萊溫斯基的裙子”的俗語之外,她什麼也沒有得到。
過去,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如今已經不大時興了,女性的“失足”,早已經被“插足”替代,成爲進攻的旗幟而迎風招展。但萊溫斯基倒黴在於她弄髒了不僅是自己的裙子,還耽誤了她十年最可寶貴的青春生涯,雖談不上是千古之恨,卻也絕對沒有成爲千古絕唱。而對於無論總統還是其他級別的高官而言,換裙子,總是比換位子要簡單容易得多。
我國唐詩有云:人閒易有芳時恨,地迥難招自古魂。可嘆萊溫斯基芳時有恨能惹,卻是自古無魂可招。
肖復興本版插圖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