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孩子們的宿舍
28日學校照常上課
2月27日早晨,湖北省老河口市薛集鎮秦集小學發生一起因擁擠引起的踩踏事件,導致4名學生因搶救無效死亡,7名受傷學生被送往醫院救治,目前傷情平穩。老河口市召開的新聞發佈會表示,初步認定該事件爲責任事故,8名幹部被免職撤職。那麼,事情的具體情況究竟怎樣?記者在事發地進行了調查。
2月27日清早6點,秦集小學的早叫鈴聲響了兩遍,從睡夢中一下子被鬧醒的孩子們,顧不上刷牙洗臉,懵懵懂懂地朝樓下跑去,“趕緊快去上早自習啦。”孩子們邊走邊嘟囔道。
孩子們走出的宿舍,原是秦集小學的一所教學樓改成的,由於全新的宿舍樓還沒有落成,孩子們暫先被安置在這。這座四層小樓上面住着高年級學生,下面住着低年級學生。而在2月27日早上,一些低年級學生先下了樓,隨後,又涌上來了很多高年級學生,鐵門內的樓梯上很快就站了約100人,人流還在不斷向下涌來。
如果是平時,這扇宿舍樓唯一通往外界的鐵門,應該是早晨5點50分前由老師開鎖的。2月25日學生新學期報到,2月26日學生們像往年一樣,慣例去課堂裏上早自習,生活原本又開始恢復規律。然而,2月27日,學生沒料到鐵門卻是關閉的。
6點10分,學生們要趕在這時間前去早讀。後面不知情的學生,見隊伍前面沒有動靜,開始往前擁擠,而前排的一些學生開始喘不過氣,“門還沒有開!不要擠我啦!”隊伍中很多學生髮出疼痛的叫喊聲。
然而,生性好動的小學生們還在向前涌着,鐵門開始發出晃動的聲響,“前排學生一下子撲倒在地。”有的人身上被幾個同學壓着,人羣中開始有人慌亂地大叫,也有人被擠得發不出聲響……宿舍大鐵門終於被擠開了,“哐當”一聲巨響,同住在宿舍中的老師,聞聲趕忙跑了出來。
然而,眼前的情景也使老師驚呆了,好幾個孩子被擠得癱軟在地上,根本無法動彈,“一個男生的臉,已經有些發青發癟了。”年近40歲的孟老師來上早班,正巧看到了這一幕,她抱起一個昏迷的女學生按“人中”,隨後又口對口地開始做人工呼吸,孩子這才慢慢地清醒過來,“但是,還是有學生沒等到救護車來,就已經不行了。”
最終,在2013年2月27日的清晨,秦集小學有4名學生因踩踏喪生,7名學生因此受傷。一扇普通的宿舍鐵門,誰也未有料到,竟會變成“生死之門”。
學校照常上課
老師心理輔導
2月28日,記者一早來到薛集鎮秦集小學,踩踏事故並沒有影響正常教學,因爲學校並沒有因此停課。出事的鐵門已被拆除,然而,孩子們依然有些後怕。
談到昨天的事故,很多孩子都是親眼目睹,“救護車拉走了好多孩子,我媽媽也趕過來看我,跟我商量,接我回家!”但是,孩子隨之又撇撇嘴,“可家裏離得太遠,不住校顯然不現實,而且老師也鼓勵離家遠的學生住校。”
爲了暫緩孩子們這些緊張情緒,老河口市教育局特別派來了兩名心理輔導老師。剛給三年級上完課的戰老師告訴記者,“經歷了昨天的事情,很多孩子都有心理陰影,一二年級的孩子情況稍好,高年級學生的心理陰影較大,很多大孩子已經能理解什麼叫死亡了,我們會通過後續的跟蹤式輔導,疏通孩子們對死亡的恐懼心理。”
“實際上,不僅僅是給孩子們做心理疏導,學校的一些老師也來找我輔導。”戰老師說,“一位是參與昨日救援的老師救了兩個孩子,一個救活了,另一個卻死在她的懷裏,她晚上做夢都是孩子躺在她懷裏的情形。”
“這樣的事故發生誰也不願看到,老師比孩子們壓力還要大。”看着在教室外玩兒追逐打鬧的孩子們,戰老師深深地嘆了口氣說。
相關善後事宜還在協商之中
在薛集鎮衛生院內,記者見到了在前一天事故中喪生的孩子家屬。在院落內的一間昏暗小屋,孩子們靜靜地躺着,父母守在一旁。“沒有想到,孩子這一寄宿,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一位孩子的父母正在準備後事,併爲孩子換上了新衣,“希望他人生最後一段路程,能感受到家人的溫暖,讓他離家更近一些。”
在薛集鎮衛生院守候的老河口市政府工作人員介紹,“衛生院內的三名孩子,是12歲的郭慶,8歲的孫瑞軒,8歲的張晴。另外一名11歲的李浩已被送往殯儀館。”
看到記者來訪,38歲的郭石頭拉着記者哭訴,“我是早晨9點出門去東莞打工,剛到鄧縣火車站,就被家裏人截了回來,我這才知道兒子郭慶出事了。”
郭石頭趕到衛生院,只見兒子頭部、背部等多處淤青,已沒了呼吸。郭石頭說,上五年級的兒子很聰明很懂事,平時住校學習,週末回家幹活,掃地、做飯都會做。去年的期末考試,數學拿了100分,語文考了94分,成績在班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他總是說,長大了要當發明家。”郭石頭再次哽咽起來。
最小遇難者張晴的父親說,孩子太小不會洗臉,也不會脫衣服,每天晚上穿着衣服睡覺。每隔3天他就接女兒回家一次,爲她洗澡和換衣服。昨天,他原本打算到學校把女兒接回家,還沒等到放學,女兒就出了事。
老河口市政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正對死者家屬進行安撫工作,並協商處理相關善後事宜,“我們會盡政府所能,給遇難者家屬一個滿意答覆。”
踩踏事故應該深思
受傷的孩子被安置在老河口市第一醫院。該院副院長馮文忠向記者介紹說,“最初,共有7名受傷孩子來到這裏,後來3名傷者被轉到襄陽市醫院,病情暫時比較穩定。我們醫院的4名孩子,現在也恢復得很好,預計下週就可以出院。”
然而,身體上恢復了健康的孩子們,心理這道陰影似乎還難以跨過,8歲傷者張亞玲的媽媽告訴記者,“孩子白天不怎麼說話,有時候會哭。到了晚上,會不停地踢腿,嘴裏唸叨着別擠我。”說着,她的眼睛又溼紅了,“孩子就算在夢中,也忘不了踩踏那一幕。”
在事故發生當天,官方就此事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老河口市常務副市長郭方芳曾一度哽咽,她含淚鞠躬致歉說:“作爲一個母親,心情非常難受,特別能體會死者家屬的心情,對4個隕落生命的家屬表示深深的歉意。”這一致歉,代表了政府的誠意和態度。
新華社發文表示,“致歉挽不回逝去的生命,淚水也沖洗不掉安全的隱憂,這起事故之後,學校、政府及相關部門應該更多地反思:如何真正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去守護學生們的安全。”
地處湖北與河南交界處的老河口市薛集鎮秦集小學,是一所典型的鄉村小學,硬件設施非常簡陋。全校共有952名學生,其中住校生502人。
在現場,學生們向記者抱怨說,“學校沒法洗澡,水常年都是冷的。平常也不會刷牙洗臉,上廁所要到宿舍樓外面,平日門鎖了只能在宿舍內的木桶上解決。”
而出事的學生宿舍樓,是一棟四層教室改造成的宿舍樓。按照學校的作息規定,每天早上6點開門,晚上9點關門。兩名值班老師與學生同住,他們除了照顧、管理學生外,還負責這道鐵門的打開和關閉。“但是,當天卻沒有老師按時開門。”
對此,老河口市教育局副局長王秀羣致歉說,這是一起本可以避免的悲劇,安全管理不到位、值班老師不到位是造成這起事故的直接原因。
“另外,我們的宿舍一間屋子至少有30多名學生居住,環境非常不好。”有學生說。但條件艱苦孩子卻仍要上學。因爲孩子們所住地附近沒有小學。“近年來,隨着學齡兒童的減少,不少農村地區颳起一股整合教育資源、撤併學校之風。僅老河口市,10年間139所村級小學被壓縮到39所。學生集中後形成‘超級學校’,而教育部門及學校的管理理念、管理水平還停留在過去的農村教育上。”新華社這樣寫道。
如今,老河口市已經就此事成立調查小組,並承認“這是一起責任事故。”顯然,這起事故之後,學校、政府及相關部門應該更多地反思,如何真正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去守護學生們的安全。
新報記者王搏實習生張赫洋發自湖北老河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