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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樹勇微博:http://weibo.com/u/1454064140
男人總有一念,背個破包出走。
沿着鐵路遠去,走到天地盡頭。
咱有一身力氣,吃穿不用發愁。
最煩有人管着,就想活得自由。
“做中國人”的背後是忠誠
問:能談談您寫作過程中的感受嗎?
鄭靄玲:在寫作的過程中,我丟棄了本來可能感覺到的羞恥,而代之以一份感激,並且感覺自己重新給他們的人生帶去了高貴。如果外公外婆在地下能夠聽得見,我會告訴他們,我看見了他們努力的果實。倘若他們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我外婆所做的事,在我母親和我甚至還沒出生時,就已經塑造了我們的人生。同樣,我在我的一生做的事情,將影響我的下一代,甚至幾代人。
問:您有過身處兩種文化之間,身份認同上的困惑嗎?
鄭靄玲:對於移民而言,這種困惑特別真實,但對他們的後代就並非如此了。一個人如何適應,同樣取決於歷史的力量,取決於他出生的時代。由於在北美受排斥,我外祖父母那樣的移民一腳加拿大,一腳中國,心在二者之間被撕成兩半。
如果我的外祖父母能活得更長久些,我也許可以保留更多我的中國人身份感。對我來說,最感興趣的是,“做一箇中國人”這句話裏傳遞的東西是這個家族的一種強烈情感,並且忠誠於這個家族。這種民族精神戰勝重重困難存活了下來。正是這種民族精神,從我的外祖父母傳給我的母親,然後傳給我這代人,讓我渴望能夠站在我外祖父祖籍那個村子的土壤上。
親友希望我寫大人物
問:這本書出版後,海外華人羣體中的反響如何?
鄭靄玲:第一反應是既歡迎又害怕。歡迎是因爲這是第一部反映華人經歷的非虛構文學作品,那時美國也極少有這樣的作品。當然,也有一些華人對本書感到害怕,因爲它泄露了這麼多關於一對夫婦的家族祕密,他們中間的一個是底層勞工,另一個則是茶樓的女招待,他們沒有更高的社會地位和成就,這讓整個海外華人羣體感到“丟臉”。
問:您的親友如何看待這部作品?他們反對你寫這本書嗎?
鄭靄玲:在我調查的階段,幾乎所有人都願意向我講述,但當得知我要把這些寫出來時,有些人就產生了異議。因爲這是一部開先河之作,還從未有華人講述過他們在加拿大的經歷。有人說應該去寫一些有更爲光鮮的履歷的人。
原以爲一本書都賣不出去
問:《妾的兒女》出版後,反響非常大,您怎麼看?
鄭靄玲:我完全不清楚這本書是否會擁有讀者。我記得自己曾對母親說:“別擔心,媽媽,這書可能一本都賣不出去。”她一直擔心本書會因爲泄露了太多的家族祕密,而引起家人、朋友或其他人的強烈反對。本書的確揭露了一部分不爲人知的歷史,但是最終,我想讀者對本書的看法會跟我一樣。從根本上來說,這是一個關於家族的故事。很多人認爲,家族,是搭起他們自己人生的腳手架,這解釋了爲什麼這本書會在加拿大以外,以多種不同的語言引起了很大反響,迄今爲止,本書已翻譯成12種以上的文字出版。
感謝過去百年的變化
問:通過《妾的兒女》,您希望向讀者呈現的是怎樣的文學?
鄭靄玲:我將這本書定義爲一部家族回憶錄。但是,當它首度出版時,回憶錄尚未成爲一種文學類型。在我寫作的時候,我並不去考慮類型,我將自己看做一個非虛構作家,我感興趣的是講述,是確立,是整理,那讓我看到從前也許沒有看到的,或詢問從前也許沒有詢問過的,去我從前沒有去過的地方,去認識一個陌生人。
我喜歡那種力量——活着的回憶,它們來自那些仍在繼續自己人生的人。它讓我可以去探索我與他們人生的交點,去探索被歷史的力量衝擊的人生,或去探索性格的力量所形成的歷史或命運。
問:家庭的背景對你現在的寫作有影響嗎?
鄭靄玲:在我加拿大的家族裏,我是第一個有作品出版的作家。我的一些兄弟姐妹也從事着藝術方面的職業生涯。我的姐姐是一名金屬和珠寶雕刻家;我的一個兄弟是紀錄片製作人。我對幾代之間的迅速變化心存感激,我的外公是一名勞工,我的外婆是加拿大唐人街上一家茶樓的女招待,而我,他們的外孫女,可以爲這個國家的總理工作,並且如今擁有一份寫作的職業生涯。如此迅速的變化證明加拿大已成爲一個非常開明的社會。
我是哈金的超級粉
問:如何看待海外華人文學的發展?有認爲不錯的作家嗎?
鄭靄玲:不僅加拿大,全世界都有傑出而擁有天賦的華裔作家。我想,海外華人所創造的豐富物質財富有一部分就來自於他們作品中關於祖源、關於與中國聯繫的遠景。但是同時,華人的移民也創造出了對於文學探索而言已很成熟的經歷。從第一代的移民經歷,到下一代在一個多樣化的社會中成長並找到表達出口的經歷。
問:對中國內地的作家,您比較欣賞誰?
鄭靄玲:我只能閱讀翻譯成英文的中國作品。在我的研究調查過程中,我曾經使用過這些作品(例如古華的《芙蓉鎮》)。幸運的是,中國的獲獎作家(比如莫言)作品有英譯本。我是哈金的超級粉絲,他用英文寫作出版。我們還有幸可以看到一些中國著名導演的作品,它們將一些文學作品搬上了大銀幕。
文學可以消除一切障礙
問:作爲成功的海外作家,您對中國大陸文學最大的期望是什麼?
鄭靄玲:對於離散在地球各個角落的華人來說,有肥沃的文學土壤可以進行無盡的可能的探索。比如,我本人只能追溯我的一位來到加拿大的祖先,而我的一位叔祖父則去了古巴,從此再無音信。從文學的角度來說,當我們寫作時,是想將遙遠的地方帶入焦距之中,我們在我們想銘記的與我們想遺忘的之間尋找平衡,我們思考該如何看待如今我們腳下的土地與曾經我們祖先腳下的土地。
從歷史和文化的視角來看,移民的不同幾代人可以在時間的長河中創造一幅迷人的畫面:如今加拿大仍在使用的一些方言和習俗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廣東省的某個小縣城。
我很期待看到中國作家與海外作家之間進行更多的文學交流,期待看到更多的作品被翻譯出版。有了一個作家與另一個作家之間,一個讀者與另一個讀者之間,以及一個人與另一個人之間的親密,文學便可以消除一切的障礙。
陳輝/整理
鄭靄齡
1953年出生於加拿大溫哥華,爲第三代華裔移民,加拿大著名華裔女作家。成爲作家之前,鄭靄齡是一名成功的經濟學家,目前專職從事寫作,共出版了四部作品,《妾的兒女》爲其處女作,也是其成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