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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香港最近流行奶酪,販賣奶酪的專門店開得到處都是。這不奇怪,如今的飲食風尚流行健康,許多口味濃重油分十足的東西都漸漸從傳統食肆的菜單中撤了下去,換上的全是能夠用“清淡”這類形容詞的新菜餚;而奶酪據說就是這種又清新又健康的好東西。奇怪的是,我居然會在一些既富且貴的雜誌上看到有關奶酪的介紹,說,許多最有名望最有地位的國際巨星都愛喝奶酪。
三十多年前,當布爾迪厄等一夥法國社會學家在做品味調查的時候,他們發現奶酪其實是一羣中產階級的口味。這羣中產階級的飲食簡單,不太喜歡(也可能是不太有能力)去星級餐館,平日吃的是講究手工的麪包、高質量的橄欖油以及新鮮當季的蔬菜。從今天角度來看,這可是種時尚健康的好品味。這羣中產階級的收入並不高,他們多半是中學教師、中下級的文化機構白領,他們最大特點是不願在飲食上花費太多,他們寧願拿錢去看電影、聽音樂以及買書。
世事有時就是這麼奇怪;上有好者,下未必從;反而下層的品味有時慢慢會成爲整個社會的主導風尚。不同的羣體,不同的階層,一定會有他們各自的生活方式。千萬不要以爲有錢就能領風騷,每個羣體都會堅持自己的生活風格。
就拿奶酪來說吧,我不知道它本來是不是香港中產的心頭好,但我肯定它不是香港老富人的美食選擇。爲什麼奶酪現在可以突然變得這麼了不起呢?答案也許該在媒體上尋找。
今日社會,擁有媒體發言權,就比較能在品味戰場上佔上風。健康、有機和環保,本不是權貴階層熟悉的概念,但控制媒體日常信息生產的中產階級已完全掌握了發言權,逐漸把它們帶到日常生活的每個角落。除了奶酪,魚翅是另一好樣本。直至今日它還是富貴飲食的象徵;可是我敢保證,不出十年,含帶魚翅的宴席就一定會被斥爲品味不佳。就算某些鉅富深愛魚翅,他們也一定會輸掉這場品味戰爭。
(摘自《味道·第一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