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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衍方在近代書畫篆刻界,陳師曾是一位極具影響,才華橫溢的藝術家。詩、書、畫、印俱精。其書法篆、隸、正、草皆工,繪畫則山水人物、花卉俱佳。吳昌碩評曰:“師曾老弟,以極雄麗之筆,鬱爲古拙塊壘之趣,詩與書畫下筆純如。”其篆刻初由黃易、奚岡、趙之謙等人入手,並鎔鑄秦漢,取法甚廣,後瓣香缶翁印風,得鈍刀入石之妙,孕育變化,終成一家面目,印風雋拔險勁、瑰奇雄渾,其好友姚華(茫父)評曰:“師曾印學導源於吳缶翁,氾濫於漢銅,旁求於鼎彝,縱橫於磚瓦匋文,蓋近代印人之最博者。又不張門戶,不自矜祕。”可謂知者之評。今年是陳師曾逝世90週年,筆者見其爲姚華所刻的名印一方,丰神流動,錯落多姿,頗具個性,即成小文以志紀念。
陳師曾刻“茫公”白文印(見圖),壽山石,縱3.1釐米,橫3.2釐米,款曰:“丙辰重午飲於小玄海齋,微醉,燈下作此,朽。”時年爲1916年,陳師曾41歲。“重午”爲農曆五月初五,即端午節。宋吳自牧之夢粱錄,五月曰:“五日重午節,又曰浴蘭令節。”
此白文名印爲陳氏神來之筆,險而穩健,天然妙成,“茫”字起首的六根直筆,照應起伏,極具動勢,之下的“水”部,竟出人意料地又用三直刻之,且巧妙地向左溢出,“公”字宛如手書,含蓄渾融,左右兩字相讓不相碰,質樸流暢,古趣盈然。此印邊款如六朝銘書,饒有隸意,高渾凝重,舒展勁捷,雖行折刀之筆,卻具溫淳之趣。“齋”字的寬博,“醉”字的恣肆,“此”字的縱逸,皆令賞者玩味再三。陳師曾品性高潔,學問淵博,乃性情中人,此印微醉而作,尤見真性情,可謂“既醉以酒,既飽以德”矣!“朽”爲師曾之號,吳昌碩所題的“朽者不朽”,是對師曾藝術的最高評價。
此印受者姚華(1876-1930),字重光,號茫父,貴州貴築(今貴陽)人,於詩文詞曲、碑版古器及考據音韻等,無不精通。書畫則山水、花卉,篆、隸、真、行,造詣頗高。姚華還是銅墨盒鐫刻的領軍人物,他與張樾丞將銅墨盒刻推向最高的藝術境界。而陳師曾也是“銅畫”的力推者。“銅畫”者在銅製的墨盒和鎮紙上創作書畫,然後由刻銅高手刻成並施墨拓出,此藝在民國初年風行一時。
陳衡恪(1876-1923),字師曾,號朽者、朽道人,別署唐石簃、染倉室、安陽石室。江西修水人。詩人陳三立之子,與魯迅、姚華、金城、胡適、梁啓超、蔡元培、齊白石等諸多名家交誼甚厚,其中《魯迅日記》裏,有數十處提到陳師曾,而齊白石悼陳師曾詩:“君我兩個人,結交重相畏,胸中俱能事,不以皮毛貴,牛鬼與蛇神,常從胸底會,君無我不進,我無君則退,我言君自知,九原毋相昧。”尤顯兩人相知相識的深厚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