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廖旭鋼
前幾天不知怎麼的起了性子,重看了一遍84版的《笑傲江湖》,感覺無線當年力捧的周潤發,演技是如此稚嫩不值一提,舉手投足透出股老粵劇的酸腐味道,反倒是曾江演的嶽不羣,江毅版的東方不敗,從外形到氣質,堪稱一絕。老想着東方基友有多漂亮的朋友,可以去吐了,熟知金庸原著的人應該知道,東方不敗絕對不美,作女妝甚至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效果,柯鎮惡版的東方不敗,可謂最貼近金庸先生的原著形象。
幾天後,打開微博,得知江毅去世了。
不是每個熒屏上的老臉都能稱得上明星,就像天天在報紙上見到大名的記者稱不上文豪一樣。在TVB最輝煌的年月,力捧過的周星馳、劉德華、梁朝偉、周潤發……現在都已成星成家,但那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餘下的九成多藝人,從童星熬到老頭,至多也就混個臉熟而已。對他們來說,明星們苦惱着的轉型問題,拓寬戲路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們只能憑着天生的那張臉,去對號入座地千百遍重複表演着同一種類型的角色——他們其實算不上演員,充其量,臉譜而已。
對於江毅,偏激而又固執,自大但也怯懦,陰損中帶着小心翼翼的角色,就是他一生反覆刻畫的屏幕形象,無論是《射鵰》裏的柯鎮惡還是一代神劇《大時代》裏的陳萬賢,皆是這副調調。很多人在重複中麻木,戴着面具上臺跳舞,跳完了事,極少數人熟能生巧,演出了神髓和血肉,從而被大家記住。香港人說,江毅演得最好的,其實是股市大亨陳萬賢,這其實得益於他進TVB前是職業股民有關,有過對金錢變態追求的經歷,再加上天生一張刀板臉,註定了這個角色成爲絕唱。
在香港,當個“死跑龍套的”其實很不容易。一部20集的電視劇要在幾天內拍完,需要四五個導演各自分包幾集同時開拍,早上外景晚上夜景,即便是配角,每週的工作時間也在70個小時以上。他們的薪水也並不如想象中那麼豐厚,基礎月薪幾千塊,拍完一集少則四五百,多則兩三千,一個月忙死累活幾萬塊港幣,在香港那種地方,扔進維多利亞港連個響兒都聽不見。可偏偏,許多人爲此着迷,幾十年如一日地樂此不疲。像曾江、苗喬偉、何寶生(呂頌賢版《笑傲》裏的林平之)其實家境非常不錯,拍戲純爲過癮;還有劉家輝、蘇志威(“草蜢”組合成員)、汪明荃……曾經大紅大紫,跑來賺這份辛苦錢,多半是心下不太甘心。但是像江毅等人,一輩子都沒紅過,到死都是幹着藍領的活兒,是爲生計多一點,還是隱隱有着某種期盼,就沒人說得上來了。
這幾年,好些個香港老藝人傳出了去世的消息,而且多有和年輕時的過勞扯上點關係的,比如王偉(呂頌賢版《笑傲》裏的嶽不羣)、陳鴻烈(《馬永貞》裏的白癩痢)。呵呵,如果不登圖片光說名字,我非得在括號里加上點註釋,才能讓你想起他是誰,這其實是件挺傷感的事情。前些年,不少TVB演員來大陸賺外快,也有人曾憤憤不平過,認爲他們是來搶大陸演員飯碗的。我對這個事兒倒是覺得沒什麼——看看現在我們電視上播的那些個劇,算什麼東西?又有幾個,能通過角色留下些微的回憶印象?香港的電視劇也山寨,可畢竟人家是在認真幹活。
如果,你最近,還有在看港劇,不經意間看到了秦沛、劉丹、楚原、羅樂林……請珍惜吧。他也都老了,他們曾經帶給過我們感動,這種感動,與我們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對勞動者的純真崇敬,是很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