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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人和韻之一:韻怡心路》《天地人和韻之二:韻化工農》,鄧維龍著,80.00元/冊, 花城出版社2013年1月版, 圖書銷售熱線:020-37602954/37604658)
鄧德龍自書詞作《鷓鴣天·武林源》:曲水迴廊不夜鄰,天然野趣盡芳芬。衣豐食足和強國,海晏河清武樂民。 源廣遠,藝精深。功夫悟道在於勤。如今習技求娛健,何用烽臺望虜塵?
□鄭伯農
鄧維龍同志出生在廣東沿海的一個農家。二十一歲開始當幹部,從大隊幹部、公社幹部、縣委幹部、市委幹部,一直幹到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期間除了幾次脫產到大學和黨校進修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當官”,而且是從基層一個臺階都不遺漏地走上來的“官員”。他的一大愛好是詩書,賦詩的歷史比工齡還長,從高中就開始寫詩。後來不論在什麼崗位上工作,遇到動情的事,總要揮毫留韻。五十四歲首次在公開出版物上發表詩作。現已年屆六旬,他要出版第一本詩詞集。
也許有人會說,當官,特別是從基層按部就班走上來的官,生活一定很單調,一輩子接觸的都是枯燥的政務。其實不然。當官有各種各樣的當法。如果是心繫桑梓、情牽百姓的官,特別是基層幹部,他要體察各種民情。老百姓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睡,他都要管。社會上的仕農工商、三教九流,他都要接觸。如果在沿海發達地區當父母官,那麼他不但要掌握政治、經濟、文化,瞭解三農問題,外貿、高科技、環保等等,他都要留心。比起一輩子在書齋中度過的文人雅士,他們的生活閱歷要豐富得多。爲什麼作家“深入生活”,往往要掛一個官職?因爲官銜意味着擔負一定的硬任務,能逼着他去體察民情,儘快地進入角色。
維龍同志寫詩,不是爲了發表,更不是倚仗賣文稿養家餬口。他有一首《踏莎行·詩書樂》,道出了創作目的:
靜寫蘭亭,閒吟律絕,莫求字字陽春雪。眼觀筆記紙留痕,詩馨沐得身心悅。
家內發行,友間傳閱,開聰耳目明優劣。何須萬貫益兒孫,書中自有千秋業。
對於維龍來講,寫詩似乎已經成了他的一種人生需求。一旦遇見動情的事情,心裏憋不住了,就揮毫賦詩。一來可以抒發自己的感情,以自勉自勵;二來可以在熟人中傳閱,以互勉互勵。正因爲詩成爲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就沒有什麼框框,沒有什麼刻意雕琢。清人黃遵憲主張“我手寫我口”。維龍的詩可以說是“我手寫我口”,“我手寫我心”,“我手寫我事”。心裏怎麼想,詩就怎麼寫;經歷過什麼事,就用詩把它記錄下來。當然,這並不意味着詩只能複製生活,只能摹擬自然狀態的生活。詩是生活的昇華,維龍的詩也是這樣的。大約因爲從小就愛好詩詞,已經有了幾十年的磨練,他對詩詞格律掌握得很熟練,所以寫起來得心應手。讀他的詩,人們不會感到傳統形式和現代內容有什麼矛盾。信筆揮來,生活韻味和詩詞韻味都出來了。由於他長期爲老百姓辦事,所思所慮多是老百姓密切關心的問題,所以,詩的時代精神也就自然而然地凸現在讀者面前。
讀維龍的詩,我感到其中有一股濃郁的“蒼生情緒”。這大約與他長期當父母官的經歷有關係。“莊嚴一紙千鈞託,除卻烏紗便是民”(《任命書》)。“陋室棲身難喪志,蟾宮折桂不彈冠”(《當選工會主席有感》)。“但願民生能樂業,雖無帝寵亦風流”(《瞻韓文公祠》)。“生花夢筆誰添彩,少寫豪門多頌民”。(《寄語讀書人》)“名篇雅賦多佳句,百性情懷更是詩”(《題廣東第二屆詩歌節》)。他有好幾首詩直接寫自己當官的經歷,如接到任命書、接到調令、當選總工會主席、回憶當村官……這樣的題材不容易出詩味,他卻寫得有滋有味。我很喜歡那首《離湛百感》:
今日匆匆別港城,聯翩浮想到天明。
東村尚未飲清水,西寨仍然居草棚。
寵辱久爲身外事,民聲常在耳中鳴。
來生但願作牛馬,還卻斯間不了情。
寫詩的起因,是他接到調令,從湛江易地到珠海當市委書記。看來是平級調動,實際上有所上升。面臨升遷,他沒有魚躍龍門般的喜悅,更沒有像李白那樣發出“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歡呼。他想到的是在湛江的未竟之業,“東村尚未飲清水,西寨仍然居草棚”,爲離去而感到遺憾和慚愧。爲此生下這樣的念頭:“來生但願做牛馬,還卻斯間不了情”。這樣情感是眼睛向上的官員們很難想象到的。作者沒有表白他和老百姓的魚水之情,深深的魚水情卻躍然紙上。全詩凝鍊、深沉。像“寵辱久爲身外事,民聲常在耳中鳴”,這樣的句子堪稱警句,能令人反覆咀嚼、反覆回味。
詩人要敢於直麪人生,詩歌作品則大可不必一律直麪人生。可以“直”,也可以“曲”,可以“面對”也可以“側對”。古往今來的詩家都要寄情于山川草木、花鳥蟲魚、古蹟名勝。在維龍同志的詩稿中,這一類作品佔很大比例。它們展示了五顏六色的奇觀異景,也或明或隱地袒露了作者的人生感悟和人生志向。作者喜觀借景傳情、借物明志。下面這首《南歌子·雲臺山紅石峽攬勝》,就很能代表作者山水詩的風格:
峭壁珠簾動,懸崖綠草長。波痕石上閃銀光,峽谷深溪小瀑亦瘋狂。
過澗心無懼,臨淵意不慌。迷人景色在前方,道路崎嶇曲折又何妨?
維龍同志的詩稿中有好幾首寫親情、友情之作,數量不算多,卻同樣值得留意。他三歲喪父,從小由母親撫養長大,對母親懷有深深的感恩之情。從詩中可以看出,他很戀舊,對友人、家人,都滿懷真摯之情。當了省級幹部後,他率隊出訪巴西、古巴,家人前來送行,他爲此寫了一首《蝶戀花》:
老伴嘮叨衣不夠。小女殷勤,爲我添長袖。辭別送行多摯友,提前已到機場候。
子夜登機天黑透。南粵初冬,已有寒風擻。棧道回眸頻擺手,暖流如電渾身走。
幾乎是白描,畫出了一幅頗具鄉土風味的送別圖。出訪的目的地巴西、古巴,或在南半球,或接近赤道,十一月仍然天氣炎熱。送衣服可能是多此一舉。詩人不嫌老伴“嘮叨”,也不責怪女兒過於“殷勤”。他深知送的不僅是衣服,還有心意和情意,因此感動得“暖流如電渾身走”。沒有疑問,這位身着西裝啓程出訪的當代創業者,身上仍流淌着中國農民的血液,不僅有着時代賦予他的新觀念,也有着中國農民所特有的淳樸與憨厚。讀罷全詩,我竟然和作者一樣,也感到“暖流如電渾身走”。
如果提點希望的話,我以爲維龍同志的詩具有很強的真實性,似乎可以再增強一點浪漫主義精神。詩要從生活中來,還要有想象和藝術誇張。李白的“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毛澤東的“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爲三截?一截遣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比涼熱”,都具有高度的誇張和驚人的想象。做人、做官、做事要老實,做詩則不能太老實,有時還需要點狂氣。李白自稱“我本楚狂人”,蘇東坡曾經“老夫聊發少年狂”。維龍同志嚴謹求實的工作作風,難免要帶到詩詞寫作中來。我希望他在弘揚現實主義精神的同時,多點浪漫、敢於浪漫。
(節選自《天地人和韻》序,標題爲編者所加。)
鄭伯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