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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開春
我所居住的小城,一面靠山,一面臨水,典型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然真正投入山的懷抱、領略山的風采,卻是去年在山裏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的日子。那次,我和同事在大山裏紮紮實實地住了一個星期。
山泉
虎山是我們單位的掛鉤村,一年前就是了。一直聽說山裏苦,吃水困難,有的地方甚至要翻幾座山頭去澗裏挑。來的時候又值盛夏,打定主意先住兩天,實在受不了苦就半途開溜。因此雖然帶了身換的衣服,卻壓根兒沒打算換。想,帶了也是白搭,沒有水,澡是洗不成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帶飯的老鄉家,我們看到了水龍頭,這個在城裏司空見慣的東西在大山深處的這個小村裏看到真是稀奇,兀立院中,實在搶眼。
從村幹部的口中得知:這個村子所在的山頭上有口山泉,名曰鳳凰泉,終年不竭,水量足夠幾百戶人家用,只是因爲前幾年村裏沒錢,村幹部想做好事也做不成。這幾年,村裏搞多種經營有了些積蓄,村幹部又自願從工資中拿出一部分,村民們也願意各家湊點,幾下裏一湊,買管道的錢也就齊了,勞力不用愁,挖上幾個儲水井,自來水就接到了山民的家裏。擰開水龍頭,接上一杯水,一口飲下去,一縷甘甜順着喉管一路往下,一絲清涼傳遍全身,全身毛孔張開,頓覺通體舒泰。好一口清洌的山泉水!
山石
中午時分,我喜歡一個人去後山的澗邊凝神,靜靜地看,默默地想。
這條山澗從大山深處逶迤而來,清清淺淺,數不清的紅的白的紫的花、青的草裝點着山澗,就像傳說中的仙人隨意扔下的一條綵帶。
水裏有幾條小魚在款款遊蕩,悠閒而自在,看見前面有人,尾巴一甩,躲進水草叢中,倏地就不見了。水裏有石,水邊也有石,石是那種青黑色的麻石,不像平時見到的鵝卵石那樣光滑,橢圓形的身上有深深淺淺的圓點,不漂亮,也談不上秀氣,看上去有種笨笨的感覺。
可是不知怎麼的,我卻喜歡上了這傢伙。覺得它笨是笨了點,卻不蠢,有水相伴,再笨的石頭都沾惹上了靈氣。水靈水靈,什麼東西跟水沾上了邊,都像佔了很大的便宜。我爲這些石頭慶幸,慶幸它們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有時在水邊,看着這些黑黑的山石,我會莫名地想到紅樓中的那塊通靈寶玉,會無端地覺得笨極也是巧極,頭腦中會忽然冒出那幾句“無緣補天,遺落人寰;悠悠萬事,皆歸一憨”來,就像醍醐灌頂,在那條山澗邊,我對“大智若愚”這個成語有了更深的理解。
回來後的辦公桌上,多了塊黑黑的渾身長滿麻點的山石。每次看到,就像看到了那些淳樸的山民,心中積鬱的不平、浮躁轉瞬就無影無蹤了。
山音
天籟是屬於鄉村的,城市裏只有嘈雜的市聲。
從山裏回來,我更加懷念那純淨的山音,一如想念那甘洌的山泉。
清晨,眼睛還沒睜開,就能聽到“吭呦吭呦”的叫聲,這是勤快的公鵝在叫早,接着雞的咯咯聲、鴨的呷呷聲、豬的哼哼聲、羊的咩咩聲、牛的哞哞聲就開始此起彼伏了,農家小院熱鬧了起來,也引來了站滿房前屋後的大樹上清脆的鳥叫。山村的早晨醒了。於是,廚房裏響起了鍋碗瓢盆交響曲,屋後的山上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紛亂而急促,間或會傳來一兩聲吆喝,牛兒上山了。
中午的山村是一天中相對單調的時候,除了偶爾會傳來一兩聲鳥叫外,就是那不知疲倦的蟬兒在聒噪,山村很靜,狗兒也找個樹陰懶懶地假寐了。
夕陽像個油油的大蛋黃,從西邊山頭的樹梢上一點一點地往下蹭。山村再一次沸騰了,各種家禽家畜又開始合奏起那曲排練過無數次的田園交響樂,牧童悠悠的短笛聲中,晚歸的老牛不緊不慢地往回趕,雜沓的腳步聲又一次敲響了屋後的大山。
夜晚的山村寧靜而安詳,夏蟲的鳴叫聲中間或夾雜着一兩聲尖利的鳥叫,山民說,那是貓頭鷹在捉田鼠。山村睡了,夏蟲醒着,貓頭鷹醒着。
作者單位:江蘇省盱眙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