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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回後,迎春因不堪忍受孫紹祖折磨,香消玉殞……元春指婚的消息傳來,黛玉淚盡病逝……元春在宮廷風波中被牽連,被逼自刎。寶玉、鳳姐等皆入獄,寶釵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被凍而逝……”這樣的結局似乎和記憶中的《紅樓夢》不太一樣?沒錯,這是合肥工業大學學生何恩情賦予《紅樓夢》的“80後解讀”。這位24歲的小夥子,用8年時間完成了《紅樓夢》後三十回的續寫,並於近日出版。何恩情說,他的“紅樓夢”最特別之處在於融入對“情”的思考。
初識紅樓深感惋惜研修詩詞志續情思
風捲殘紅,釵飛意濃,胻水情舊,只嗔東風怨花冢。佳人西去,鍍成鶴影,落寞思卿,莫怪儛物憑香盅。
——摘自《情續紅樓》第八十一回“感芳魂怡紅作哀思卻韶華紫菱歸太虛”
敢“斗膽”續寫《紅樓夢》,很多人都會猜想何恩情肯定“來頭不小”。其實,這個羞澀的小夥子只是一名普通的在讀研究生,在考上大學之前,他甚至還是村裏的一名留守兒童。至於接觸《紅樓夢》的時間,何恩情也跟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始於語文書上的那篇課文,《葫蘆僧亂判葫蘆案》。
“我很喜歡寫作,在這之前看的書大都是各類作文選,作文常常被當做班上的範文。當時讀到這篇課文感覺很不一樣,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就找來原著讀。”何恩情告訴記者,《紅樓夢》最吸引自己的是曹公半文半白的表達方式,跟現代的對話方式完全不同,文采斐然。從此以後,閱讀《紅樓夢》就成了何恩情課餘最癡迷的事情。整本書他前後讀了不下20遍,最爲喜愛的詩詞部分更是通讀50餘遍,光書就翻爛了3本。在讀的過程中,何恩情跟着書中人物一起快樂、悲傷、驚恐、頹廢,就像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分子。
讀着讀着,何恩情就讀出了“問題”。“我發現後四十回的詩詞明顯減少,而且寶玉參加科舉、賈政官復原職之類的內容是與曹雪芹的判詞相違背的。我這才知道後面四十回是由高鶚續寫的。”於是,還是高中生的何恩情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高鶚確實非常有才華,但是當時文字獄還在盛行,受到政治環境的束縛,沒有辦法按照曹雪芹的思路來續寫,‘沿世澤’、‘沐皇恩’、‘中鄉魁’等情節都與曹公原意相去甚遠。四大家族的興衰歷程並不完整;前八十回中暗示性的人物後面突然不再提了,比如薛寶琴;寶黛釵的情感走向前後不符等,都讓我感到非常惋惜。我當時就在想,如果由曹雪芹來寫完,《紅樓夢》應該是什麼樣的?我可不可以嘗試一下?”年少的何恩情幾乎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想寫但不知什麼時候寫合適。”
之後,何恩情開始練習寫作古詩詞。“有感而發就寫一首,我從來沒在意過押韻、平仄這些,僅僅是追求一種古典的意境。”何恩情說,現在看來那時的文筆還很幼稚,但也算作是爲後來寫續的積累和鋪墊了。
寫作模仿古代場景穿越體驗寶黛心情
落花一去隨水影,歸人何處覓芳蹤?遺落暗香春滿地,濁斯空存憑自零。
——摘自《情續紅樓》第九十六回“花冢依依絲帶獨懸三生寂寂絳珠還魂”
高考過後,何恩情以當地高考狀元的成績進入合肥工業大學,讀的不是“順理成章”的中文系,而是思想政治教育專業。“文學是我的愛好,沒想過當做職業。我很羨慕寫《明朝那些事兒》的作家當年明月,邊工作邊寫好文章。”
進入了大學,學業壓力小了許多,何恩情開始認真構思自己的紅樓夢了。大二暑假,正式着手進行寫作。“要開始動筆寫的時候,尤其是寫那60首古詩詞的時候,我又蒙了。發現這些年的準備還是遠遠不夠。”何恩情感慨道。太多的困難橫在何恩情的面前:古代語言的把握、詩詞的擬寫還有對曹雪芹原意的理解……爲了儘可能忠於作者的本意,何恩情不斷地琢磨前八十回的章節、脂硯齋批語以及知名紅學家的推斷,精心安排情節架構,他還特意買來《古文觀止》、《唐詩三百首》等書閱讀,把原著的詩詞摘抄下來,細細品讀。白天,何恩情去做暑期兼職,隨身帶個小本子,一有想法就記錄下來;晚上,在悶熱的寢室裏,揮汗如雨,奮筆疾書。
何恩情對記者說,寫作過程中,前期是最爲困難的。“第八十一回最難寫。首先這一章節要承上啓下,很難把握,其次就是要一下子進入古代語境中,很彆扭。”何恩情認爲,自己創作的《情續紅樓》與其他續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寫作方法的不同。“我經常會把自己當成書中的主人公,主角也好配角也罷,一視同仁,寫到誰就扮演誰,讓自己‘穿越’到那個年代,揣摩他們內心的喜怒哀樂。”何恩情說,寫作的過程對他來說也是一次“穿越之旅”。“穿越”回去體驗黛玉心情,讓他花去了最多的時間,“我本人也最喜歡林黛玉,她很有才情。而且在原著中,你也會發現曹公對她也是有偏愛的。”
爲了讓自己“身臨其境”地去寫作,何恩情甚至在圖書館自習室裏專門佈置了布簾。“有時候一擡頭才發現,已經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坐得腿都發酸了。”何恩情還在寢室的書桌上擺放鎮紙、筆架等物件,時刻作爲提醒。那一段時間,他不愛說話了,也很少上網,周圍同學並不知道他要續寫紅樓,就覺得他很奇怪。何恩情清楚地記得,2010年10月6日10點多,他
完成22萬字的初稿。爲了這一刻,一年多來,他不敢有一天懈怠,哪怕再累功課再忙,也一定要打開電腦寫上兩段才休息。“害怕中斷一天就找不回那個狀態和語境了。”
初稿完成了,何恩情仍然難以自拔。“根本回不到現實生活,去圖書館,有時會冒出念頭覺得‘這個建築怎麼這麼奇怪,這不是在大觀園裏嗎?’還經常有意無意地說出一些古詩詞,與同學溝通也不適應。花了2個月時間才‘回來’。”
作品優劣任人評說續寫嘗試到此爲止
絳珠仙子林黛玉
還淚千般皆系情,癡情一番卻系冥。
桃花一朝落紅夢,啼絹血泣枉碑殤。
用情於有情,謂之:情情。
——摘自《情續紅樓》第一百一十回“空茫大地懸崖撒手太虛幻境夢揭情榜”
初稿完成後,何恩情卻並不滿意。從去年至今,一直在不斷修改。何恩情告訴記者,他對自己續寫語言的要求很高,儘量做到最大程度接近“曹氏語言”。“半文半白的對話方式非常生活化,有點近似甄嬛傳的語言風格。”爲最大程度上忠於原著,何恩情一方面仔細揣摩前80回的語言文風,另一方面仔細推敲每個人物的性格,分析他在那樣的環境下會說怎樣的話,儘量貼近當時的生活實際。此外,何恩情還對60多首詩詞精雕細琢,力求完美。從着手準備,到續寫完成,用了8年時間。回憶寫作以來的點點滴滴,何恩情很慶幸自己堅持了下來,“現在說起來可能挺輕描淡寫的,但過程真的很辛苦,不過這應該算是我在大學中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了。”
追夢必然要付出代價,除了艱辛,何恩情續書也耽誤了不少學習的時間。大一時,何恩情成績排名全班第一,獲得國家獎學金。初稿完成,名次一下子跌落至第八,只拿到三等獎學金,這讓小夥子有點遺憾。
文學家曹雪芹終其一生,成就了“半本”《紅樓夢》。很多人質疑說,涉世未深的何恩情,出版這本《情續紅樓》分量會有幾何?何恩情說,把書稿交給出版社之前,心中也很忐忑,因此他請教了很多“紅學”前輩。著有《中國紅學概論》的馬經義看過書稿後,讚賞有加。何恩情表示:“每個人續寫的角度不一樣,我主要是從情感這方面着手,續作就是我心中的《紅樓夢》。出書不懼爭議,我只是想體現出80後、90後如何看待紅樓夢,如何領會前輩作品的意境。”有別於高鶚的續作,何恩情圍繞寶黛釵愛情悲劇、四大家族兩大主線,將對“情”的思考融入到書中。何恩情形象地說,他彷彿親眼見證了寶黛釵愛情,以及興衰間的人情、親情、友情。值得一提的是,何恩情在一百零二回寫出了曹公前八十回中隱藏的“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回目中的內容,這在續書上是一大膽的嘗試。
何恩情現在讀研一,還有兩年纔會畢業。他說,續寫的經歷到此爲止,畢業後希望找份工作,在工作之餘搞一搞文學創作。“一直待在學校裏,社會閱歷太有限。以後再寫應該是當代小說了,‘穿越’太累了。”新報記者王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