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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4日,利馬索爾的一個公路旁,一個牌子上用俄語寫了“不要背叛我們,兄弟。”
利馬索爾的海灘,曾是俄羅斯富豪的天堂
在利馬索爾愜意生活的俄羅斯人
3月27日,俄羅斯百萬富翁安德烈·達辛在他位於利馬索爾的辦公室注視着這座城市。達辛認爲,雖然塞浦路斯出現“銀行”風波,但他認爲他的同胞商人們不會把資金和生意撤離這個島國。
2013年3月,對於歐盟成員、地中海島國塞浦路斯來說,可能是不堪回首的歲月。這裏原本是投資天堂、度假勝地,但是歐元區危機最終蔓延到這個小國。爲了獲得歐盟救助,3月30日,塞浦路斯政府宣佈,塞浦路斯銀行超過10萬歐元的存款中,37.5%轉爲該銀行的股權,22.5%將被凍結90天,視情況被部分轉爲該銀行股權。另外40%的存款要到銀行重新注資完成後儲戶才能動用。
這是讓儲戶爲金融體系崩潰埋單,塞浦路斯人當然憤怒。這不奇怪。更引起國際關注的,是在塞浦路斯擁有大量存款的俄羅斯人。多年來,塞浦路斯是俄羅斯富豪放心的保險櫃。塞浦路斯各大銀行存款中,有三分之一來自俄羅斯人。如今面臨“合法的打劫”,這些俄羅斯富豪又將如何應對呢?
A、天堂
“對俄羅斯富豪來說,塞浦路斯是個非常理想的地方。”也曾經是富二代狂歡的場所
擁擠的舞池裏,年輕人忘情地狂歡,空氣裏瀰漫着濃烈的酒精、香菸乃至毒品的氣味。這是塞浦路斯濱海城市利馬索爾的一個夜景。狂歡的人羣中有不少是來自俄羅斯的富二代。塞浦路斯是他們享樂的天堂。
俄羅斯和塞浦路斯有不少相同之處,他們同信東正教,使用同一套字母。從莫斯科坐飛機到塞浦路斯,只需要三個半小時。蘇聯解體之後,不少俄羅斯人開始移民塞浦路斯。
當然,吸引他們的不僅僅是陽光和沙灘,還有這裏的置業和金融環境。在塞浦路斯購買房產超過27.5萬歐元,就可以自動成爲歐盟居民。
正是由於這些優越的條件,近年來居住在塞浦路斯的俄羅斯人逐漸增多。2001年,塞浦路斯官方統計,有4952名俄羅斯人生活在這個國家。十年後的2011年,雖然官方統計有一萬多俄羅斯人生活在塞浦路斯,但是媒體估計,實際上在這個國家生活的俄羅斯人有十萬左右。其中很多生活在利馬索爾市,以至於有人戲稱利馬索爾爲“利馬索爾格勒”。
俄羅斯人在這裏生活非常方便。當地一家俄語電臺曾這麼說過,“應該說,這裏的基礎設施對說俄語的人來說非常好。利馬索爾是塞浦路斯最像俄羅斯特點的城市,這裏採用俄羅斯的教育,有俄羅斯風格的兒童俱樂部、舞蹈和音樂學校。這裏有俄羅斯商店、俄語電臺和俄文報紙。這就是爲什麼俄羅斯人在利馬索爾生活十分愜意的原因。”
在這些愜意的俄羅斯人中,有些是俄羅斯富豪和企業大亨的妻子或情婦。他們的夫婿或情人大部分時間都在俄羅斯照顧生意。放他們孤單在此,只好到夜店裏尋歡作樂。至於那些富二代,更是放浪形骸,他們依靠富爸爸們給他們的信用卡,出入於這個濱海城市的各種場所,如魚得水。
俄羅斯富豪的涌入,給塞浦路斯的經濟帶來活力。塞浦路斯的銀行中,俄羅斯人的存款達到160億歐元(約合200億美元),佔整個存款的三分之一。
位於莫斯科一家金融研究機構的格里高利?伯格說: “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塞浦路斯成爲俄羅斯公司最主要的存款地,這些存款中又有一部分重新投資回俄羅斯。”這些富豪們在塞浦路斯成立控股公司,然後以這些公司名義向俄羅斯投資,利潤重回塞浦路斯。在塞浦路斯公司所得稅稅率是單一稅率,爲10%,而在俄羅斯,稅率則是20%。2004年塞浦路斯加入歐盟後,銀行的審查制度嚴格了一些,但是這也無法阻止俄羅斯富豪們涌入。
“對俄羅斯富豪來說,塞浦路斯是個非常理想的地方。它是歐盟成員,稅率低,爲了迎合俄羅斯的顧客,他們採取了很多措施。不僅在基礎設施上方便,而且有大量說俄語的工作人員。”伯格說。
B、洗錢
塞浦路斯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爲黑手黨和寡頭們青睞的地方
塞浦路斯吸引俄羅斯和其他地區富豪的,還不僅僅在於優惠的金融條件。
2012年11月初,德國《明鏡》週刊援引聯邦情報局的一份祕密報告推測,塞浦路斯仍然向外國提供洗錢的有利條件。
作爲地中海第三大島,塞浦路斯的地理位置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它扼亞、非、歐三洲海上交通要衝。黑手黨和寡頭們顯然都很青睞這個地中海島國的金融機構。
據《明鏡》週刊說,2003年塞浦路斯進口了總值1.85億美元的左輪手槍、軍用來複槍、機槍,僅次於美國,位居世界第二。這個國家每年進口的槍支彈藥數量遠超本國居民乃至軍隊的正常需求。不過,塞浦路斯政府堅決反駁了上述報道,稱之爲“毫無根據的指責”。
2004年,塞浦路斯成功加入歐盟。歐元在本國流通之後,包括美國和歐盟國家在內的各國投資商,都已經將塞浦路斯視爲對俄投資的必經之路,以塞浦路斯公司名義曲線投資俄羅斯,既可以獲取最大的利潤,又可以預防各種法律風險和經營風險。
更有媒體報道,塞浦路斯不僅是俄羅斯富豪洗錢的地方,俄羅斯政府利用兩國的關係,來從事一些事關政治的行爲。
英國《衛報》在2012年1月26日的一篇文章中描述了這樣一幅場景:一艘神祕的俄羅斯貨船,爲了躲避風暴蹣跚地駛進塞浦路斯的利馬索爾港。在這艘名爲“MS戰車”號的船隻所載的貨物中,有四個集裝箱裏裝了共60噸的供AK-47使用的彈藥和火箭發射器。這些貨物發自俄羅斯最大的軍火商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而收貨方則是敘利亞政府。
當時敘利亞正處於內亂之中,歐盟對敘利亞政府實行武器禁運,而塞浦路斯在2004年已經成爲歐盟的一員,按理說它應該扣押這些貨物。不過當塞浦路斯官員得到該船隻將改變航向的模糊承諾後,就決定放行該船。隨後“MS戰車”號船長給船隻續了燃料之後,就開往敘利亞的塔爾圖斯港口,卸下這批神祕的貨物。
這段描述之後,《衛報》還說,這樣的事情並非個案。俄羅斯一直在利用俄塞之間的關係,給對塞浦路斯施加各種影響,以便在塞浦路斯從事類似的政治活動。並且,塞浦路斯曾經長期在左派政黨執政之下,對俄羅斯也有不少指望。這種情緒直到這次發生金融危機和銀行危機時,塞浦路斯還曾指望俄羅斯能夠舉行積極營救。
C、緊張
“俄羅斯富豪得到一個教訓,就是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不管過去的紀錄如何,哪怕是昨天看起來這個地方還很可靠,但說變就變。”
不過,現在的情況是,俄羅斯的富豪們正在爲他們在塞浦路斯的存款感到緊張。
路透社報道,自塞浦路斯宣佈可能徵收存款稅的消息起,不少俄羅斯商人和他們的代表飛往塞浦路斯檢查自己的銀行賬戶,憤怒地與塞浦路斯官員商議,與此同時,他們也被另一波訪客——那些希望從塞浦路斯的損失中受益的歐洲銀行家密切跟蹤。
當然也有人認爲,既然塞浦路斯成了俄羅斯財富流失,以及富豪們規避稅收的場所,更涉及洗錢活動,那麼俄羅斯可以藉助這次銀行危機,整頓俄羅斯的資本外流問題,建立更好的市場和法制機制。但是實際情況是,塞浦路斯的危機,不僅讓俄羅斯富豪驚慌,就是俄羅斯政界,也有不少人緊張得很。
莫斯科一家研究機構“InDem中心”的專家尤里·科爾甘尤科,專門研究俄羅斯的腐敗問題,他說在聽聞塞浦路斯新的金融掠奪之後,俄羅斯不少政商界的人士驚慌失措。
科爾甘尤科舉例說:“我所在機構的兩個高級領導,聽說塞浦路斯的計劃之後,第一反應是非常緊張,情緒非常負面。”他補充說“相當多的俄羅斯人利用塞浦路斯作爲自己安全存款之地,這種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是個公開的祕密。就是和俄羅斯政權關係密切的人,也有不少把錢存到塞浦路斯,這說明他們並不信任俄羅斯或俄羅斯政權。”
俄羅斯商界的人當然更緊張一些。總部在荷蘭的國際稅收協會的專家拉茲曼·維克希托夫說:“不少俄羅斯公司和俄羅斯富豪陷入這次事件中,他們對自己財產的10%將被塞浦路斯政府‘沒收’感到非常不安。”他說:“在這次的事件中,俄羅斯富豪得到一個教訓,就是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不管過去的紀錄如何,哪怕是昨天看起來這個地方還很可靠,但說變就變。”
專家們認爲,俄羅斯的富豪們由此得出教訓,不會再把海外的存款“都放在一個籃子裏”,他們可能會把錢存到英吉利海峽的某些小島地區的銀行,也可能會放到香港、新加坡和瑞士這樣的地方,甚至前蘇聯地區的拉脫維亞也可能是他們的選擇之一。
D、逃離
爲了避免成爲俄羅斯政治的犧牲品,或者成爲歐元危機的替罪羊,俄羅斯不少富豪和半富豪們,早就把錢紛紛轉入紐約。
從目前媒體的報道來看,如果說上面這些地方都還是猜測的話,那麼美國的紐約則早已成爲俄羅斯富豪們投資所在。而歐元危機和塞浦路斯對儲戶的“掠奪”,使紐約對俄羅斯富豪更具有吸引力。
當然,俄羅斯富豪把錢放到紐約也是“早已有之”。俄羅斯大亨羅曼·阿布拉莫維奇的160米長的防彈豪華遊艇,停靠在紐約90號碼頭,也不是例外的個案。在過去的三年裏,爲了避免成爲俄羅斯政治的犧牲品,或者成爲歐元危機的替罪羊,俄羅斯不少富豪和半富豪們,早就把錢紛紛轉入紐約。
就是在塞浦路斯還沒“掠奪”儲戶之時,一些俄羅斯富豪已經從塞浦路斯轉移資產。給俄羅斯富人做顧問的紐約房地產律師埃德·莫爾梅斯坦說:“在過去一年裏,我們看到由於歐元區的狀況,不少投資都轉到美國。”比如,俄羅斯富豪雷波諾列夫就爲22歲的女兒,花了8800萬美元,買下了前花旗銀行董事長威爾的一套曼哈頓公寓,這筆交易爲紐約市和紐約州帶來250萬美元稅收。
這也正是一些俄羅斯富豪對於塞浦路斯處變不驚的原因。比如,俄羅斯能源巨頭季姆琴科表示,目前他在塞浦路斯的存款可能只有幾千歐元。
莫爾梅斯坦說,對於信息靈通的俄羅斯富豪來說,塞浦路斯這次舉動並不意外,他們早就有預感。現在塞浦路斯終於出事。則對紐約的金融界來說,倒可能是個好消息。更多的俄羅斯富豪把資金投入到紐約的房地產之中了。
這些俄羅斯富人投資房地產,並不是普通人買一套或幾套公寓那麼簡單。他們是投資房地產的建設。據紐約投資銀行家、律師和財富顧問說,在過去的半年到一年中,俄羅斯富人開始投資房地產建設。他們的目標不僅在紐約曼哈頓這樣的熱門地區,也包括其他美國東海岸不錯的城市,包括邁阿密。
不過富豪們投了多少錢到紐約房地產,這個沒人能夠說清楚,只是流傳着各種流言。因爲這些富豪們投資房地產,都喜歡通過投資基金和其他私人公司,通過複雜的文件,最後儘量不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公開文件上。
“他們嘴非常緊,只有非常小的一個圈子裏才知道。”紐約的一名律師戴維·紐曼說,“他們對外人很有提防之心,很難搞到他們的信息。”這和塞浦路斯的情況一致。即便是塞浦路斯想徵收存款稅,但當局很難搞清楚俄羅斯人在塞浦路斯銀行究竟存款有多少。
當然可以肯定的是,有大量俄羅斯富豪把錢從塞浦路斯轉移到紐約了。
E、詛咒
“在俄羅斯,你和政府的關係如何,是非常重要的。而富豪和政界的關係,變起來簡直和風的變化一樣快。”
儘管俄羅斯富豪們顯得神神祕祕,惹人對他們的財富進行衆多的猜想。但分析人士認爲,這些富豪在國際上把財富轉來轉去,並非刻意顯示什麼縱橫捭闔,而是一種無奈之舉。
戴維·紐曼說:“在俄羅斯,你和政府的關係如何,是非常重要的。而富豪和政界的關係,變起來簡直和風的變化一樣快。”正是由於這些擔憂,所以俄羅斯富豪們紛紛把財富轉移到海外。以尋求安全感。
因此也有媒體說,塞浦路斯之所以能靠俄羅斯富豪的錢撐起自己的金融業,實際上是依靠一種恐懼的心態,是俄羅斯富人對普京政權的恐懼。俄羅斯這些富豪,大部分都誕生於上世紀九十年代蘇聯解體之後。在那一段混亂的歲月,一些人依靠各種手段,成爲富甲一方的大亨。但是普京上臺後,不斷採取各種措施打擊富豪,既削弱潛在的政治對手,又能取悅於對腐敗和不公痛恨已久的民衆。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富豪們大多數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俄羅斯富豪們這種缺乏安全的情緒,不僅表現在財富上,也表現在人身安全上。紐約和邁阿密的房地產經紀人說,在這些地方買房的俄羅斯買家,越來越多是以家庭面目出現的。這些人士富豪的妻子和孩子,他們因爲安全原因而來到海外買房。一名邁阿密的經紀人說:“以前,他們只是買房子作爲投資,現在他們買房時還要問問學校的情況,爲自己的孩子未來擇校做準備。”
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的一篇分析甚至說,這種尷尬的境地,和俄羅斯流亡大亨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前幾天在倫敦神祕死去的事件一樣,是俄羅斯富豪的“詛咒”。 ·錢克錦·
錢克錦